《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45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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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只在古代铸造过钱币,不久便停止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社会还停留在以米布为媒介的“物物交换”时代。到了镰仓时代,日本国内货币经济开始迅速兴起。这都要归功于当年的平清盛,其掌权时大力经营日宋贸易,导致大量宋朝铜钱涌入日本国内,直接刺激了日本货币经济的飞跃。宋钱因为质地优良携带方便,很快就取代了米布的地位,成为了商品交换的主要等价物。在这样的背景下,十三世纪的日本,商品经济繁盛昌盛,诸如大津、浦户、镰仓等海港城市,以及粟田口、墨俣等交通要津都纷纷崛起。而贸易、商旅和娱乐产业的兴盛发达,更加促使了宋钱的频繁使用。这样,原先的“米本位”的经济模式自然遭到了“货币本位”的冲击,上至贵族公卿下至庶民百姓,都对宋钱产生了依赖心理。当时的奉纳、租税、交易等活动,都抛弃了实物模式,而变为以依赖宋钱为主,社会对宋钱的崇拜进入狂热化的状态,被形象地称为“钱之病”——《百炼抄》中所言:“近日,天下上下病恼,号之钱病。”

  宋钱一来,御家人的生活自然出现了困苦的局面。我们假设,一位御家人年成收入为100石米的话。在米本位的时代,他不但可以用这百石的米养活一家老小,还能实实在在做许多事。但在货币本位的时代就不一样了,比如轮到自己负担“京都大番役”(镰仓时代武士的基本义务,定时去京都执行治安警戒任务)时,他必须将收入的米先换成铜钱,这样才能支付去京都的途中以及滞留期间的差旅、住宿和娱乐活动费用,因为总不能带着几百公斤的米上路吧?而且脚夫和商人也不收米,人家只认铜钱的。遇到大的战争,御家人的马匹、盔甲和武器花销便更为庞大。

  那么,100石米究竟可以换多少铜钱?这可不是御家人说了算,是货币经济背后那看不见的手说了算。这样一来,御家人的生活命脉开始被扼在别人的手中,他们不得不与富农、豪商打交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富流入了对方的腰包。
  随着镰仓时代商业经济的繁荣,大量的町和宿场涌现,下面是草户千轩(广岛县福山市)的复原图
  镰仓时代武士的“馆”
  馆外部的牧马,其出产的马匹是武士最重要的财产
  馆内部的马厩
  日期:2010-04-30 15:27:24
  出口的大宗,一是刀,二是扇子。

  日本还占个便宜,就是满口要价,比如勘合贸易里出口明的刀,其实制作工艺比较粗糙,捆在一起就卖了,还要价很高。要不然那么多大名为争勘合贸易打得头破血流呢。
  日期:2010-04-30 15:30:50
    
  加上在和平时代中,御家人家族的封邑领地都是相对固定的,但家族仍在延续,子孙后代越生越多,遗产的分配可是个大问题。日本当时是“分割相续”的遗产继承制,即是老子死后,他的诸多儿子,不论嫡系庶出,都有继承土地的资格。在这样的继承模式下,御家人原先的封地越分越细,越分越小,后代手中的土地收入自然也越来越少。此外,由于细碎的土地产权而引发的对水源、田地的争夺也愈加频繁,而官司诉讼和贿赂的费用,更是让御家人的经济雪上加霜。

  这样,怎么去负担费用不菲的番役呢?只有去商人那儿去借贷啊,不行的话再借高利贷,利滚利驴打滚,许多小御家人便被这些东西压的透不过气来。到了无法偿还的时候,只有最后一招了,那就是将代代相传的田产给卖掉。
  “崽卖爷田不心疼”的俗话,放在这儿却委屈了日本的这些御家人,他们也算是“崽卖爷田很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饿肚子可是最大的真理啊,是悬在自己脑袋上的一把剑。
  寅支卯粮,再到债台高筑,许多“零细御家人”最终失去了自己的立锥之地,只得四处流浪,状态十分凄惨。
  这样,十二至十四世纪,是日本的御家人走向破败沉沦的时代。
  日期:2010-04-30 15:32:10
  二、安达改革的失败与得宗独裁的加强
  在御家人和幕府的“神圣契约”中,“御恩”必须要用“奉公”来换取。自从“承久之乱”后,日本国内进入了相对平和的时期,御家人渴望立下军功的热情,渐渐被安宁祥泰的日子冲淡了。

  所以蒙古来袭时,许多御家人把这场战争当作是获得“新恩”,废除自己负担的最好机会。他们不惜再在商人富农那里背上新的债务,凑齐了出阵的花费,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但如此,幕府在北九州和西国长门一带的“蒙古防垒”的工程费用也压在了御家人头上,连运输石头的人力花费都是御家人支付的。竹崎季长的故事告诉我们,这些人的任劳任怨当然不是抱着一颗无私奉献的心,他们都在企盼着幕府合适的恩赏呢!

  不过从上文中竹崎季长的遭遇来看,幕府对御家人的恩赏,或者对他们贫穷生活的改善工作乏善可陈。季长还算是御家人中比较幸运的了,更多的御家人只获得微不足道的奖赏,甚至一星半点也无。这些原本算是日本民族抵御外侮的英雄,在战后却大批破产。
  让军人破产是执政者最大的危险,古罗马皇帝赛鲁维曾说过一句名言,“让士兵发财吧,何必管他人的死活。”
  破产与贫穷会激发怒火,而武士的怒火则会颠覆整个世界。
  广大御家人的不满,造成了得宗统治的巨大危机。当时幕府许多有志之士都注意到这样的危险,其中就包括接见竹崎季长的御恩奉行安达泰盛。
  弘安七年(1284),因蒙古来袭后堆积如山的御家人恩赏请求,以及对可能出现的第三次蒙古来袭的担忧,幕府八代执权时宗于心力交瘁中死去。继任的北条贞时尚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幕政大权归于有力御家人安达泰盛。深知御家人疾苦的泰盛推行“弘安新政”,极力保障寺社和御家人的领地和利益,并大力压制贪得无厌的“御内人”势力,总算让镰仓的统治取得了一定的起色。

  日期:2010-04-30 20:09:05
    
  源赖朝死后,镰仓的幕府采取的是“御家人集团指导制”,即是由“尼将军”北条政子指定的十三家有力御家人,一起对大政方针进行讨论、研究和决定。北条家最初不过是十三家中的一家而已。不过经过漫长的阴谋和杀戮,北条家不仅灭绝了赖朝的嫡系血脉,还陆续消灭了诸如比企、和田、畠山、三浦这样的有力御家人,窃据了幕府的实权,凌驾在所有御家人之上,成为了镰仓的实际统治者。日本的幕政,由早期的联盟合议制,变成了北条“得宗”家族的独断制度。“得宗”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也开始学习当初的伊势平氏,大搞家族统治。日本三个最重要的武家行政机构,镰仓幕府、京都六波罗探题与镇西奉行,都由北条家族把持,其同门(冠以北条姓氏的嫡系子孙)与一族(北条分家,如金泽、大佛、名越等)占据了日本大部分守护职位。但同族之间也会有权力矛盾,从而妨害到“得宗”的独裁,于是“得宗”又开始培植“御内人”的势力。

  “御内人”和“御家人”截然不同。御家人大部分属于创建幕府的功勋世家,或为源氏长老,是有世袭的封邑和郎党的地方领主。而御内人,是“得宗”的直属家臣,和平时帮助得宗的庄园打理账目,战时还可以作为得宗的代理人监察队伍。为压制御家人与同族,得宗就必须倚仗与自己最亲近的内廷臣子,御内人。蒙古来袭前后,北条时宗为强化专制权力,大大提高了“御内人”的地位和权力,甚至可以代替他指挥前线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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