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地流风——还原湮灭在历史中的邯郸影像》
第53节作者:
酒量犹豪人渐枯 日期:2011-03-21 08:50:56
三
一个遭际坎坷的落难公子,一个芳心悄绽的大家闺秀,一个郎才,一个女貌,双方眉目传情间,心心相印,情系一处。最终,跨过门第阻隔,克服种种磨难,紧紧拥抱在一起,缔结良缘,这是中国古典爱情的范本。
而这个范本的最初制造者,就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
让我们再次走入这个由司马迁叙写的真人版经典爱情童话之中。
“于是相如往,舍都亭。临邛令缪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见之,后称病,使从者谢吉,吉愈益谨肃。临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孙家僮八百人,程郑亦数百人,二人乃相谓曰:“令有贵客,为具召之。” 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数。至日中,谒司马长卿,长卿谢病不能往,临邛令不敢尝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强往,一坐尽倾。酒酣,临邛令前奏琴曰:“窃闻长卿好之,愿以自娱。”相如辞谢,为鼓一再行。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既罢,相如乃使人重赐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与驰归成都。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孙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人或谓王孙,王孙终不听。文君久之不乐,曰:“长卿第俱如临邛,从昆弟假贷犹足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炉。
“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於市中。卓王孙闻而耻之,为杜门不出。
“昆弟诸公更谓王孙曰:“有一男两女,所不足者非财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马长卿,长卿故倦游,虽贫,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独柰何相辱如此!”卓王孙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文君乃与相如归成都,买田宅,为富人。”
用现代汉语再解释一下。
相如前往临邛,住在城内的都亭之中。临邛县令佯装恭敬,天天都来拜访相如。最初,相如还是以礼相见。后来,他就谎称有病,让随从去拒绝王吉的拜访。然而,王吉却更加谨慎恭敬。临邛县里富人多,像卓王孙家就有家奴八百人,程郑家也有数百人。二人相互商量说:“县令有贵客,我们备办酒席,一并请请他。”同时,把县令也请来。
当县令到了卓家后,卓家的客人已经几百人了。时值中午,去请司马长卿,长卿却推托有病不肯前来。临邛令见相如没来,不敢进食,还亲自前去迎接相如。相如不得已,勉强来到卓家,满座的客人无不惊羡他的风采。酒兴正浓时,临邛县令走上前去,把琴放到相如面前,说:“我听说长卿特别喜欢弹琴,希望聆听一曲,以助欢乐。”相如辞谢一番,便弹奏了一两支曲子。这时,卓王孙有个女儿叫文君,刚守寡不久,很喜欢音乐,所以相如佯装与县令相互敬重,而用琴声暗自诱发她的爱慕之情。相如来临邛时,车马跟随其后,仪表堂堂,文静典雅,甚为大方。待到卓王孙家喝酒、弹奏琴曲时,卓文君从门缝里偷偷看他,心悦而喜爱,担心他不了解自己的心情。宴会完毕,相如托人以重金赏赐文君的侍者,藉此向她转达倾慕之情。卓文君乘夜逃出家门,私奔相如,相如便同文君急忙乘车赶回成都。此时,落入卓文君眼里的司马相如家,空空如也,家徒四壁。卓王孙为此大怒道:“女儿极不成材,我不忍心杀掉她,不分给她一个钱。”有人劝说卓王孙,但他始终不肯听。过了一段这样的日子,文君感到不快乐,说:“长卿,你同我一起去临邛,向兄弟们借贷也完全可以维持生活,何至于让自己困苦到这等天地?”相如就同文君来到临邛,把自己的车马全部卖掉,买下一家酒店,做卖酒生意。文君亲自在垆前酌酒。
司马相如穿起犊鼻裤,与雇工们一起作杂役,在闹市中洗涤酒器。卓王孙听到这件事后,感到很耻辱,为此闭门不出。
卓家兄弟和长辈再次劝说卓王孙:“你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家中所缺少的不是钱财。如今,文君已经成了司马长卿的妻子,长卿本来也已厌倦了离家奔波的生涯,虽然贫穷,但他确实是个人才,完全可以依靠。况且他又是县令的贵客,为什么偏偏这样侮辱他呢!”卓王孙不得已,分给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出嫁时的衣服被褥和各种财物。文君于是与相如回到成都,购买田地房屋,成为富有人家。
像极了格林童话的结尾: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四
过于圆满的故事总让人生疑。
王立群教授就在《百家讲坛》上说,这是司马相如与临邛县令王吉共同策划的一场阴谋,在这场阴谋中,司马相如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劫财又劫色。
王教授并非第一个持此论调者。
西汉末年著名文学家扬雄早就提出,“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东方朔割炙于细君,仆诚不能与此数公者,并故默然,独守吾《太玄》。”他的意思是,自己不能像司马相如那样无耻窃取卓王孙的财,也不能像东方朔那样无耻地自己割肉送老婆,所以自己只好活该受穷。他是不齿相如的窃赀行径。颜之推在《颜氏家训•文章篇》中也说:“司马长卿,窃赀无操。”为《史记》索隐的唐人司马贞也说过:“相如纵诞,窃赀卓氏。”
司马相如果真是这样吗?
应该绝非。
首先,他不是一个爱财之人。
西汉初年,读书人走入仕途有三条途径:一条是大官府指名征召,需有高才大名。到汉武帝时,才令郡县推举孝廉、秀才;另外一条是在本郡做小官吏,不计财产;最后一条是做郎官,家有财产(财产十万钱以上,汉景帝改为四万),自备车马服装生活费,可以到京师做郎官,等候朝廷的使用。
邓通的父亲邓贤为儿子选择的是第三条路,司马相如的父亲为其子也是选择的这条光宗耀祖、彰显门楣道路。可见,相如早期的家庭相当富裕,人生的早期经历不会使他对钱产生饥渴感。
等做了汉景帝武骑常侍后,因为“非其好也”,而毅然决然辞去这个在别人眼里飞黄腾达的厚禄高官,“因病免,客游梁,得与诸侯游士居。”以病为托辞,选择与文人士子交游。
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写道,“(梁孝王)招延四方豪杰,自山东游士莫不至。传《易》者有丁宽,以授田王孙,田授施仇,孟喜,梁丘贺,由是《易》有施孟梁丘三家之学。又有羊胜,公孙诡,韩安国,各以辩智着称。吴败,吴客又皆游梁;司马相如亦尝游梁,皆词赋高手,天下文学之盛,当时盖未有如梁者也。”
由此可见,司马相如的人生志趣是向往文学,而非贪图金钱。“窃赀卓氏”说不能成立。
其次,司马相如“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曾经“以訾为郎”,而且“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后来被梁孝王悦见,客游于梁。
而且,《史记》描摹他参加卓王孙酒宴时的风仪时,“雍容闲雅,甚都。”意思是仪表堂堂,文静典雅。
这不仅说明他,早年即已文武双全,占据要职,而且才华出众,名于当世。也说明他长相出众,风度翩翩,是一个兼具高端政治履历、丰富社会阅历、巨大社会名望的满腹经纶大才子。
而在此之前,并无见半点文字记载,司马相如是个“遇娇姿于道左,目注千番;逢丽色于闱帘,肠回百转”的货色。
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优秀男子,恰恰应该是许多待字闺中的名门望族小姐青睐的对象,怎么会费尽周折,去劫色一个新寡的卓文君呢?
用手段骗取爱情和钱财,这种说法不值一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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