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04　22:42:29

　　第七章：美梦成真10
　　笔者于《绝代风华——往事知多少之宋太祖篇》一文中曾提及关于乾德年号之事，因为赵普的不学无术，为赵匡胤拟就一个‘乾德’的年号。得知这年号前蜀王衍曾经使用过之后，官家颜面尽失。一个盐枭儿子用过的年号怎么能成为堂堂赵宋的年号？！恼羞成怒之余，赵普曾被赵匡胤用浓墨抹了一脸不敢盥洗。因此事，赵官家曾感叹：‘宰相需用读书人’！正因为此言，也使得卢多逊对宰相之位心生觊觎。其实此事另有一个与此截然不同的版本流传。

　　据《长编》记载：乾德三年、后蜀孟昶入朝，蜀地的宫女也有被充实至汴梁皇宫之中者。蜀地自古因山清水秀的原因多出美女，赵匡胤日理万机之余，偶尔临幸一二蜀地美女也是应有之意。这一天，那蜀地美女正对镜贴花黄。‘妆罢低声问官家，画眉深浅入时无’？赵匡胤没有看清她眉目如画的姣好面容，却一眼瞥见那女子如荑之手握的铜镜背后却有‘乾德四年铸’的字样。
　　倘若这种事情出现在现代的超市之中，大家早已经是见惯不惊。标签作假，有幸今天吃到明天生产的东西也是寻常之事。彼时的赵匡胤却大吃一惊——乾德三年怎么会有乾德四年制造的东西出现？赵匡胤就此事去询问几位重臣，众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究竟。后来还是翰林学士窦仪解开了这个谜底：原来前蜀王衍的年号也叫作‘乾德’，镜子应该是前蜀时期所制。赵匡胤在终于明白事情原委之后，感慨不已道：‘宰相须用读书人’！

　　虽然两个传说都有可疑之处，但是在受到士子文人的极力渲染之后，却广为流传。最后‘宰相须用读书人’竟然被奉为‘祖宗家法’，也成了宋人重文轻武的一个佐证！
　　诚然，宋初采用文臣治国确实是为了走出五代纷乱动荡的重要一步，但是并不能以此证实赵匡胤施行的就是种重文轻武的国策。赵匡胤虽然是马上得天下，却明白不能马上治天下。重文并不等同于轻武！重文的真实用意是要文武官员各司其职，逐渐地把武将手中本应交由文官掌握的权利再还给文官，以期恢复正常的统治秩序。
　　虽然赵匡胤的代周举动也是种以下犯上，以臣欺君的不臣行为。但从他即位为君之后，经常思考的就是如何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度发生。唐末五代数十年的动荡与战乱，朝代更迭之事太过平常，都是‘天子宁有种邪？兵强马壮者为之尔！’的反复情景再现。‘胜者王、败者寇’，‘君不君、臣不臣’，如何改变现状、重建纲常伦理就显得尤为必要。
　　赵匡胤率先提倡读书，以身垂范。不仅提出‘宰相须用读书人’，而且多次明确要求‘欲武臣知书’。让武夫读书，并不是真的要他们学了腐儒的样子去掉书袋，而是要他们明理！明理者，无非是要他们明白尊卑、上下的道理！
　　倡导武臣读书和选择读书人作宰相，完全是为了新政权不至于堕入‘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历史怪圈中。虽然本心是为了维护专制皇权，客观上也开创了北宋的百年承平盛世。赵匡胤发起读书运动的历史功绩，值得后人肯定。这里赞一个！
　　既然要实行文治，当然需要大批人才为我所用。为了吸引士子文人加入到统治集团中，扩大科举取士就成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途径。唐宋两代虽然都实行科举制，但是录取名额去相去甚远。据专家研究，唐代科举包括常举和制举在内，第次录取人数不会超过百人。以进士为例，最多的时候，一次不过七八十人，少的时候甚至只有数人而已。甚至还有集体落榜的事情发生。而且，对于科举出身者所授官职也低微的可怜，即使是中的进士高科，也只能授以从九品的县尉。这种情况直至唐末、五代仍没有什么改观。

　　许多读者对毛泽东在《沁园春-雪》一词中把唐宗宋祖并列，认为主席此举，是为了平平仄仄、对仗工整才这样有意拔高了赵匡胤的历史地位。对于这种观点笔者不敢苟同，认为这种认识实在是有些浅薄。
　　科举制度的产生，本来就是为了不拘一格降人才之用的，也是为了使身处社会底层的百姓从此在政治权力中心有自己的代言人。事实再次证明，在传统、习惯思维面前，任何的新生事物都是步履蹒跚的。唐代的门阀势力仍然在朝野之中颇具影响，科场上往往充斥着权豪大姓的子弟身影。科举考试的竞争远没有考场之外的竞争激烈，而名额次序基本在考试之前就已经内定了。面对这种潜规则，出身贫寒人家的士子如何得以出人头地？

日期：2011-06-05　13:30:54

　　第七章：美梦成真11
　　唐人胡曾在其《下第诗》中曾写道‘上林新桂年年发，不许平人折一枝’。本来是‘花开堪折直须折’人人有份的事情，竟然成了门阀势力的专利品。胡曾此诗正是这种情形的真实写照。
　　喜欢唐诗的朋友更对唐人朱余庆的《闺意》‘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的诗句耳熟能详，而同时代张籍和唱和之作‘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镜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所知者亦甚多。乍读二人诗句，只道是热恋中的男女相互唱和，男欢女爱之作。殊不知，这正是唐人科举多有曲径通幽之事的明证。朱余庆后来把诗名改为《近试上张水部》，诗中‘舅姑’者，意指主考官。‘画眉’者乃是朱某人的诗文。‘夫婿’者自然是指当时诗文造诣甚高、且喜欢奖掖新进的张籍了。从诗文中就可以看的出朱余庆那种忐忑不安与期望之情，毕竟这科举是关系到他的一生命运与仕途的大事情。不敢马虎啊！而张籍回诗打消他的重重顾虑，‘一曲菱歌敌万金’，只管放心考试吧。

　　文人的托关系、通关节有别于普通人，多少显得含蓄、内敛一些，倘若拿着金银珠玉去作敲门砖，如何会有如此多的绝妙好辞传世呢！？
　　与唐时科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两宋三百余年的历史中，文星璀璨。许多名垂青史的大家多是出身贫寒之人。赵宋肇基，百废待兴，新生政权急需各种人才襄助。急盼‘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赵匡胤，在提倡‘举贤不避亲故’的同时，也明确指出——【宋-司马光《涑水记闻》卷一载：‘贵家子弟，唯知饮酒弹琵琶耳，安知民间疾苦！’由是诏：‘凡以资荫出身者，皆先使之监当场务，未得亲民。】赵匡胤明显是要告诉世人，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有意的抑制权贵在朝中的势力，正是为广大贫民创造更多进入政治权力中心的机会。

　　唐的覆亡固然原因颇多，然而与党争关系甚大已经成为共识。牛李的党争可以视为这种情形在唐末的一个总爆发！而牛李的党争之事，完全是门阀势力与贫寒士人在朝中势力的一个博弈而已。唐的灭亡，也是唐人科举制度不完善有关，与自身的制度有重大关系。
　　唐末黄巢起义，更是发生了‘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的触目惊心景象。这也可以视作是出身寒微的人们对朝政多为‘衣冠士族’把持的一种愤怒宣泄。五代后梁时候，更发生‘白马之祸’这种极端事件，亦可以视为这种仇恨的延续与终结。朱温将唐时的七位士族朝臣赐死于白马驿，受到株连一同被杀的有一百余人。‘朝廷为之一空’！
　　朱温的亲信李振在唐末多次参加科举不中，心中充满怨毒。因此建议朱温道‘此辈自谓清流，宜投于黄河，永为浊流。’朱温笑而从之。白马之祸发生后，文人的地们下降至冰点。五代之时的文人也从务虚转向务实，接二连三的出现了许多出身小吏的实力派人物。如敬翔、桑维翰、王朴、赵普等人尽是出自小吏，从最低层做起位至宰辅的。尤其是赵普出身于小吏世家，是个典型的实干家。宋初赵匡胤一朝的许多典章制度尽是出于他之手，作为五代以来‘文吏’型大臣的代表人物，赵普确实读书不多，后世对他‘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说，既有怀疑，又有嘲讽之意。事情具体情况如何，详见拙作《半部论语治天下——之赵普篇》一文！

　　科举发展到有宋一代，明显的要比唐人相比有了长足的进步。相关科举考试的制度与唐相较更加严格，行卷、温卷的作法就此成为历史。那种语含暧昧的诗句再没有出现过，据宋人李焘《长编》记载：赵匡胤于建隆三年【诏及第举人不得呼知举官为恩门、师门用自称门生。】乾德元年【诏礼部贡举人，自今朝臣不得更发公荐，违者重置其罪。故事：每岁知举官将赴贡院，台阁近臣得保荐抱文艺者，号曰‘公荐’，然去取不能无所私，至是禁止。】这些诏令，在扩大应试者的范围方面和防止出现权贵干涉科举、把持、垄断科考一事上，赵匡胤没少动心思。一介武夫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也算是异事一桩了。

　　他的继任者赵光义的政治智商无疑是远过兄长的，初上位的他首先考虑的就是政权的稳定，而拉拢士人为我所用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一番思索之后，赵光义决定扩大高考范围。于是，赵光义继位后的太平兴国二年科举，与往年相比，出现了令人令人惊异的一幕——科举录取名额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