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蒙元帝国始末》
第31节作者:
瑞合堂主 日期:2011-09-20 11:46:16
扎木合先开口了。只有一句话:你看得惯卖主求荣的小人么。
当着扎木合的面,铁木真斩杀了背叛扎木合的五个部下,然后派人去诛杀他们的同族同宗。
然后,铁木真说话了,说得很真诚。与王罕之战,与塔阳汗之战,你我的情义仍在。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成王的路上我很孤独。
扎木合沉吟半晌,答道:当初你我肝胆相照,义无反顾。而今你已经平定四方,身居汗位,留下我有什么好处呢?何况,我若不死,你心怎安。你有英武的父亲,贤明的母亲,能干的兄弟,能征善战的部下,而我呢,自幼失去了父母,又没有兄弟,部下也无德无能,所以,是天日照尔不照我,你是天命所归。看在安答一场的份上,我请求你善待我的族众,让我不流血而死,我死之后,将我埋在高处,我会护佑你的子子孙孙。
扎木合说完,面色平静,闭目不语,像入定的老僧。
铁木真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看了这位老安答一眼,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扎木合被裹入刚剥下的牛皮中窒息而死。铁木真厚葬之。
对于扎木合的总结评价,我想了很久,却迟迟难以下笔。扎木合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人物,一句简单的“既生瑜,何生亮”似乎不足以概括他与铁木真的纠葛。
先说下史臣的评语吧,《新元史》:史臣曰:“札木合率十三部之众,与太祖争衡,可谓劲敌矣。然矜凶挟狡,反覆先常,卒为左右所卖,非不幸也。”
从头开始在把扎木合分析一遍。
当年两人以安答相称,可以归结为少年意气,英雄相惜。毕竟两人都涉世未深,什么权谋政治厚黑都不是他们考虑的范畴,就是单纯天真的少年意气。
再说攻打三姓蔑儿乞,救回孛儿帖那次,铁木真、王罕、扎木合三方面各有各的想法,前面我们讲过,这里再提一下,重点讲讲扎木合。铁木真是落难的一方,原打算是向王罕求助,王罕则是应铁木真请求才出兵,算是帮助铁木真。扎木合的加入,则与王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咱们从扎木合的角度分析一下,首先说下战争的成本。起兵两万,花费代价不可谓不高,大家可以自己算一下:每人每天生活费、交通费,战争伤病员的医疗费以及后续费用、阵亡将士的抚恤金等等等等,然后再分别乘以两万、几千、几百不等,最后再求和,感兴趣的可以自己大体算算。
扎木合的预期收益,或者叫目的是什么呢?第一点,扎木合本人与三姓蔑儿乞人谈不上有深仇大恨,因此复仇说可以基本否定。第二点,应该也不是为了扫清称霸之路上得障碍,先不说当时的扎木合是否有这么长远的政治眼光,单就战争的过程来看,三性蔑儿乞人的实力似乎对扎木合也构不成威胁。第三点,更不可能单纯是为了战利品,就算把三姓蔑儿乞人都煮了当口粮,也不够四万人吃一天的。
扎木合参战的原因,我认为是一种心里在起作用。通过扎木合的一生我们可以看出,他是一个争强好胜、不甘示弱的人。所以,王罕起兵两万,他也起兵两万,尽管战场上用不了这么些。还有,别忘了这是为铁木真办事。扎木合出兵出力可以卖给铁木真一个大面子,然后显摆一下自己的实力,威慑、收服铁木真,让铁木真当自己的左膀右臂。战利品神马的都是无关紧要的。
继而,两人分道扬镳,可以归结为棋逢对手,针尖对麦芒。随着年龄的增长,好胜心逐渐增强,权力欲望逐渐升级。两个年轻人的血液里充斥着权利欲和控制欲,相互欣赏,惺惺相惜,却又都想驾驭对方,直接造成了两人的竞争。竞争,就必然会对立,对立,就会分道扬镳。
十三翼之战。分道扬镳后,铁木真有意无意时断时续的挖墙脚,终于使扎木合恼羞成怒。扎木合虽然气势汹汹,但见好就收,并没有痛下杀手,那意思就是想告诉铁木真,分开以后,我的实力依然是强大的,你铁木真仍然不是我的对手。一为炫耀,二为威慑,根本目的仍然是想臣服铁木真,满足自己的权利欲望。然而事与愿违,扎木合未能如愿,事态的发展此处不赘述。扎木合以游戏、感性的态度对待军国大事,在政治上还太幼稚。
这里可以画一条分割线。之前是扎木合一直占上风,一直是扎木合试图征服铁木真。
后来的一段时间内,扎木合发现铁木真无法收服,并且实力不断的增强,已经成为自己最大的威胁,于是扎木合先是试图打败铁木真,后来又想彻底毁灭铁木真,但均以失败告终。
再画条分割线,在后来就是扎木合屡败屡战,像丧家之犬般四处游荡,四处煽风点火,直到一方成王,一方败亡。
这是一个比较容易想明白的问题。远到很久以前的“兔死狗烹,禽尽弓藏”,到后来的“杯酒释兵权”,等等等等,都说明功高震主是很危险的。功高震主的功臣都有性命之虞,何况落难的凤凰?何况平阳的猛虎?何况搁浅在沙滩上的游龙?这个道理铁木真明白,扎木合更明白。但我们还是不能确切地说铁木真挽留扎木合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争取人心,还是仅仅出于英雄相惜。
扎木合还是死了,最起码是死于自己的选择,死的还算有尊严。应该给他一个综合的评价,但我思量良久,任然评价不了。毕竟作为铁木真的安答、知己、劲敌,他太复杂,受到的歪曲也太严重,我还原不了他的人生。总觉得他就像一个影子,虽然模糊,却与铁木真形影不离。对于扎木合,史臣评的也太简单了。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给我们还原一个完整、真实的扎木合。
残阳永远是血色的。不是哭哭啼啼、难舍难分的凄凉,是英雄末路最后的挽歌,是他们留给世人最后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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