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6-11 19:46:40
酒足饭饱,王知古抹抹嘴,剔剔牙,非常安心地与那个保母聊起来,保母问他家族世代门阀官职以及内外亲戚,王知古详细地把自己的身世家境都告诉了她。保母说:“秀才是世世代代作官为宦的后代,长得气宇轩昂,丰神秀朗,青春年少,又非常注意自己的品德修养,这样的男子,应该是贤淑女子的理想丈夫啊。我家夫人非常钟爱她的小女儿,早就想找一个东床快婿,今天晚上真巧,您公子来到这里,我家蓬荜生辉啊。如果你有意的话,我们可以像晋代潘、杨两家那样联姻,现在又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姻缘的征兆,不知道尊意如何?”
晋代潘岳的老婆是杨绥的姑妈,他们属于世亲联姻,而司马相如看到卓文君后,如痴如狂,弹奏一曲《凤求凰》打动了卓文君的心,他们夤夜私奔。这个保母用两个典故为例,说明王知古来到这里,是天作之合。
王知古一听,心里别提多么高兴了,但是,他故意忸怩一番,说:“我的才学文章没有金声玉振那般动人心魄的力量,现在庸庸碌碌,一事无成,非常忧虑自己身陷泥淖而前途灰暗。哪里敢梦想娶妻成家呢?料不到今天夜里迷路时获得夫人的恩眷,半夜里喜讯传耳。好像在鲁馆听到高门允婚,在秦台沾到岳父家的喜气。即使齐侯,萧史在这里,也难以拒绝,何况我这样一个凡人呢!然而,我相貌丑陋,在日月的光芒照耀下更加显得难看,岂能与佳人相配呢?当然,如果能够托身于强大的宗族门下,得以结成秦晋之好,那么,我一生愿望,已经全部在这里了。”
哈哈,这个家伙读书读得当然比这个保母多,他竟然也卖弄文才起来了。连用鲁馆、秦台等典故,来谦虚一番,这样既不降低身份,又表示自己愿意娶对方的女儿为妻。真令人佩服。那么,这两个典故是什么意思呢?
鲁馆的来历是这样的:春秋时期,周平王孙女王姬嫁给齐侯,由鲁庄公主婚,在鲁国的宫门外建造宾馆,供王姬临时居住。后人就称之为鲁馆。秦台是传说秦穆公的小女儿叫弄玉,穆公对她特别宠爱,为她建造了一座宫殿,就是秦宫,后来她嫁给萧史为妻,两人常常在秦宫的阳台上吹箫奏乐,非常浪漫。一日,弄玉吹箫,引来凤凰,驾两人两人飞天而去。李白《忆秦娥》词云: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
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写的就是秦娥与萧史的故事。
这个保母听了之后很高兴,马上进去向夫人禀报。很快,她又出来传达夫人的话,说:“我自从嫁到崔家,一直遵守妇女应有的操守,主持祭祀礼仪,夫妻相敬如宾,只是一直把女儿的终身大事记挂在心,,一心想把她嫁给一位谦谦君子,现在既然已经得到您的同意,非常符合我的心意。我派人赶到京城向她父亲报告,道路并不遥远,很快就会送到。我主持婚礼,费掉百两银子,并不奢侈,也不算越权。真是太令人高兴了,你等着好消息吧!”
王知古听后,马上弯腰行礼,说:“我是一个非常渺小的人,命运本来让我湮没沉沦,骤然之间,能够得到夫人青眼相顾,你们这样钟鸣鼎食之家,不嫌弃我这样的布衣之徒,我不知道如何感激您啊,我一定像鹤踮起脚,大雁跟着领头的雁儿那样追随您,守信不移。我等待着美好的消息传来。”说完,王知古又拜了两次。
保母和他开玩笑说:“到那天新娘把衣服解下,梳妆盒打开,外貌美丽得像一轮月亮,光彩照人,房间好像缭绕着一片祥云,这样的情景,你想念吗?”王知古感谢她说:“我一个普通人能够接近仙女,仿佛从地上飞到云霄,没有你的推荐,岂能自己做媒?我一定会把您的恩情牢记着心里,写在衣带上,直到年老,长久挂在身上。”说完,再三向保母拜谢。
日期:2011-06-13 16:03:55
事情到这里似乎结局一定很美好了,但是,文章情节突然来了一个陡转。王知古一下子落到了冰窖里。
原来,夜深人静,保母请王知古解衣休息。王知古脱下麻衣,露出黑色的短袍。保母看到后就笑起来:“哈哈,你这傻瓜,哪有穿肥袖单衣的人,里面又穿仆人黑色短袍的啊?”王知古马上抱歉说:“这是因为天气突然冷了,我借与我一起游玩的朋友的衣服穿了。”保母又问他朋友是谁,知古回答是卢龙仆射张直方。哪知保母一听,立即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死灰,站起来后,飞快走到内室,很远就喊:“这个家伙是张直方的朋友啊……”夫人马上喝道:“快把他赶出去,不要让我们的敌人知道。”于是,那些家奴婢女纷纷出来,拿着火把棍棒,王知古吓得屁滚尿流,拼命逃出门,躲在一颓壁下面,看到他的马后,就飞快地骑上马,疾驰而去。
尽管这样,他心里始终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他正做着娶妻的美梦,转眼之间,保母发飙,不但老婆娶不成了,差点儿被这群人打死。咳呀,死在这里才冤枉呢,谁也不知道!真是羊肉没有吃到惹得一身骚。
这个王知古很有些小心眼,他认为那家的主人与保母是戏弄他,侮辱他,所以他一定要报这个仇。怎样报仇?看来只有借助张直方的势力了。
到大路上以后,他快马加鞭,赶到长安城,老张已经派几个仆人寻找他了。到了张府,王知古愤忿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等内心平静后,他才断断续续把自己的遭遇到底古怪事情告诉了张直方。张直方站起来,拍着他大腿说:“妖魔鬼怪,也知道人间有我张直方啊,哈哈,不错不错!”劝住王知古不要愤怒,多派几十个人给他,那些人都是打猎的好手,让他们大鱼大肉酒醉饭饱后,由王知古带路,到万安山北麓,残雪中,王知古骑马的痕迹仍然存在,他们直冲到柏树下面,看到许多墓碑倒在荒野里,樵夫打的柴草还留在密林里,十几个大坟都成了兔子、狐狸的巢穴,下面已经踩出路了。王知古就命令四周张设罗网,准备弓箭,严阵以待;里面的人,拿着铁锨锄头、麻线,一边挖墓穴,一边点火熏洞。一会儿,许多狐狸冲出洞穴,它们被烧得焦头烂额,四处逃窜,结果,有的挂在网上,有的被箭射中。一共抓获大大小小几百只狐狸。王知古心里这口怨气才消散了。
张直方历史上确有其人,新旧唐书都有记载。王知古是作者虚构的人物。古语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王知古这样落魄文人,投靠了没有多少人气味的张直方,当然会受到他的影响,也变得残酷起来。没有讨到老婆,就愤忿得要死,誓死把这群野生动物统统消灭。烟熏火燎,弓箭侍候,准备得非常充分。这种残酷无情的人,理应让他讨一个狐狸精做老婆,最后被狐魅而死。
小说的情节设置相当完整,起承转合,于平平之中,波澜突起,这样就能够紧紧扣住了读者的心弦,让读者欲罢不能。以后的许多小说都学习了这种艺术,特别是《聊斋志异》,写小说的朋友,不妨细细体会其中的妙处。
日期:2011-06-15 10:43:15
继续发,没有人顶,我自己也可以顶啊!
7. 用恶作剧来报复
——《王生》
《聊斋》里最多的妖怪是狐狸精,其实,在我国古代文学里,狐狸早就被人格化了,许多作品都描写它们的多智、狡黠、淫秽等等。六朝的几部重要的志怪小说《列异传》、《甄异传》、《搜神後记》等都有记述狐狸之类的故事。而唐传奇里,也有很多这样的小说。其中《王生》这篇最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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