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评传》
第7节

作者: 二十六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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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气候条件的限制,北方的农业为一年两收或者三收。农耕过程中包括开垦、播种、锄草、灌溉等环节,黄土地上耕作的农民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才能有所收获。未从军之前,周勃、灌婴、樊哙都是手工业者或者商户;刘邦虽然出身农耕世家,但是从来不务农事。由于缺乏农耕生活经历的打磨,四人的性格中有大量急功好利的因素。明知只要假以时日,就能在暂时为一片废墟的关中地区开创出美好的明天,他们还是倾向于通过战争手段快速发家。

  等他们发表完意见,冷静得像刽子手一样的萧何开口了:“去关中当王,总比死好吧?”
  刘邦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去关中当王就得死?”
  答案不言而喻,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是项羽的对手。萧何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同时,又感到很欣慰。
  刘邦很无知,但不掩饰自己的无知,不会不懂装懂。这是萧何愿意追随他的第一个原因。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项羽硬拼等于送死。当今之计,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蛰居关中,积蓄力量,等待机会。”

  “说得对。”刘邦表示赞同。
  刘邦很暴躁,但不纵容自己的暴躁,不会冥顽不化。这是萧何愿意追随他的第二个原因。
  日期:2011-06-09 08:16:16
  当一个社会进入战争这种极端的社会状态,社会物资面临极度匮乏的窘境时,因为生存压力所迫,人的道德属性就会大幅度沦丧。兽性本能则会相应地以肠胃为根据地,在大脑中攻城略地,连战连捷,将人之所以为人的道德属性打得溃不成军。
  韩信离开项羽的军营后,依靠最原始的交通工具一路西行,历经种种史书中没有记载的波折,最终来到了刘邦的大本营。
  行进途中,他可能见到了易子相食的百姓、趁火打劫的变民、剪径为贼的剧盗、行同于匪的官军……凡是人性中邪恶的侧面,他都一览无遗。当然,不是遇到的所有人都是撒旦的门生,其中定然有上帝的信徒,只是他们数量极少,尤其是在这种人不如狗的极端社会状态中。正是因为的存在,人之为人的高贵才能得以体现。
  韩信身无分文,徒步西行途中,胃括约肌频频向在颅骨内办公的大脑上丨访丨。他没有“拒不接见”的魄力和将其“打回原地”的勇气,不得不经常以草木之类的东西予以抚慰。兵荒马乱的年头,会说话的固然朝不保夕,不会说话的却也难得善终。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连草根树皮都稀少得像廉洁奉公的行政人员,或者能颐养天年的猪。

  路过还有人烟的村庄时,韩信不得不循迹前往,希望能得到一些安抚胃囊的东西。他认为人活着的意义是把脑子里的东西拿到外面,而不是把外面的东西装到胃里面,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胃不重要。多年来的贫穷生活告诉了他一个道理:胃能载脑,亦能覆脑。
  日期:2011-06-14 18:18:18
  或许他曾经到100户人家乞讨过,99户都像赶野狗一样将他拒之门外,只有1户人动了恻隐之心,愿意从少得可怜的口粮中分出少得可怜的一部分,给这个陌生而可怜的年轻人。
  在农业文明尚未成熟,且兵荒马乱的年代,粮食的紧缺程度,丝毫不亚于当今社会民众对公平与正义的渴求。从陌生的施舍者手中接过果腹之物(可能是五谷之类的东西,也可能是草根、树皮)时,韩信心中的感激可想而知。
  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十倍、百倍地回报这些好心人——从韩信后来的举动来看,他会产生这种想法毫不为怪,因为自从上帝创世纪以来,世界上最贵的那碗饭的买主就是韩信。

  受人恩惠的同时,韩信又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回报他们,意味着自己必须有涌泉相报的能力。什么时候才能有那种能力呢?感激、自责、痛苦、无奈、迷茫……这一刻,韩信的心情复杂得像佛法的无边。
  如何对待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呢?睚眦必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斤斤计较……这显然与韩信本人的作风不符。有一个人曾经很对不起他,逼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了胯下之辱。衣锦还乡时的韩信非但没有对之加以处罚,反而授予官职。
  有的人经历过苦难的折磨之后,会对人性中的光辉弃若敝履;有的人经历过苦难的折磨之后,反而会磨练出悲天悯人的广阔胸怀。韩信无疑属于后一种人。或许诸君认为这是溢美之词,那么,退一步讲,韩信在本质上是个好青年。
  日期:2011-06-15 07:39:40
  或许因为天性中的善良成分过于顽固,即使混迹市井多年,被贫困折磨得精疲力竭,韩信依然是个善良的年轻人。长于记人恩惠,拙于记人恶行。仅以客观效果而言,这对他日后的发展毫无裨益,反而为杀身之祸埋下了伏笔。不过,这也正是他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假如他不曾经历过穷困生活的折磨,性格当中善良成分所起的作用会更明显——用千金回报一饭之恩,对曾经让他受到胯下之辱的人不闻不问。但是他在市井中长大,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市侩气息,不过,这对他的善良无损。也就是说,“报复”让他受到胯下之辱的恶人时,他用了一种类似于恶作剧的手法。既彰显了自己的善良,又满足了满足衣锦还乡的虚荣心。这就是真实的韩信——善良而市侩、磊落而轻浮、可爱而狡黠。

  有“飞将军”之称的李广被贬为庶人时,某天外出打猎,入夜时到达霸陵亭,被亭长当做闲杂人等喝止。李广的手下说:“这是以前供职朝廷的李将军!”若是平时,这位不知名的亭长定然能巧妙灵活地处理好接洽上级领导莅临之事;不幸的是,当时他喝醉了,令人头重脚轻的酒精反而激发了坚持职业操守不退步的信念,并且说出了一句足以令后世无数行政人员汗颜无地的名言:“就算是当今的大将军也不能夜行,何况是以前的将军。”李广无奈,就此作罢。再次被朝廷起用后,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请那晚曾在霸陵亭对他大呼小叫的亭长随军同行。不久之后,将其斩首。

  大军开拨前线之际,居然为私人恩怨提出请求,然后将恨之入骨的人带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法得到任何援助的地方,将其斩杀。笔者实在无法推断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太史公评价李广的为人时,引用了《论语》当中的一句话:“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假如说李广是正人,那么韩信是什么人呢?
  日期:2011-06-17 10:37:16
  当韩信来到刘邦的军营时,负责征兵事宜的将官有些诧异:难道这个满口外地口音的瘦高个子不正常吗?更让他们诧异的是,韩信还随身携带着兵器,虽然只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最近一段时间,汉王刘邦忽然大幅度扩充兵员,据知情人士透露,汉王有对外发动战事的迹象。但是这只是猜测,究竟真相如何,相关人士声称,此事正在调查之中。答案揭晓之前,负责征兵事宜的将官所能做的,只是紧密团结在汉王周围,想方设法扩充兵员数量。
  千百年来,神州大地上的百姓以耕种为生,但凡没有巨大的天灾人祸,有所付出则必收获。年复一年、季复一季、代复一代地在相同的土地上,不厌其烦地重复相同的工作,致使百姓养成了一种怠惰习性。这里所说的怠惰,不是行动上的,而是心理意义上的。
  只要还有赖以为生的土地,百姓几乎能承受任何人为灾难,包括战争。在怠惰心理的驱使下,百姓对供谁驱使、供谁奴役这种事漠然视之,正如一首名为《击壤歌》的古老歌谣中所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项羽已经大封天下之后,百姓认为四海已经太平——即使明知这种太平只是暂时的,也愿以顽强的意志坚持到太平状态消亡的最后一刻。

  当汉王征兵的消息传来时,大多数人都没有积极主动地响应号召。为了扩军备战,负责征兵事宜的将官,不得不采取强制手段迫使百姓称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力量。而韩信,这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略显病态的年轻人居然携带兵器主动前来投军,的确出人意料。
  日期:2011-06-17 15:53:09
  与留在项羽身边的经历相比,进入刘邦的军营后,韩信受到的欺凌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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