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注意:笔者做出种种推测的基点,是韩信是一个性格复杂的人,而没有将他当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如果三种推测当中,有一种有实现的可能,笔者就会比较自以为是地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韩信不会轻而易举地脱离汉军阵营。他之所以离去,就是因为对刘邦的傲慢无礼有了切身之痛。而刘邦之所以迟迟无法对他形成正确的认识,则是因为他与刘邦会面时的表现欠佳,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在刘邦心中留下了极为糟糕的印象。
需要说明的是,笔者推出这个观点是从韩信的主体性格入手,借鉴了气象局或者发改委的研究方法。毕竟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有时候主导一个人行为的是主体性格,有时候则是主体性格的分支——俗称“冲动”或者“一时兴起”。假如笔者的观点是错误的,下一次召开亚太地区韩信研究峰会时,笔者会当面向月形山先生负荆请罪。
日期:2011-08-10 18:50:25
刘邦原本打算马上将大将之职授予韩信,萧何制止了这种鲁莽举动,提醒他应该召开封将仪式,抚平对韩信自尊心造成的伤害。仪式的具体操作手段比较繁琐,程序比较复杂。
按照萧何的建议,刘邦必须通过神灵设在人间办事处的代理人——神巫,得到神灵降临人间的具体时间,为神灵修建一处临时落脚地,即封将台。神灵降临人间的时间,就是韩信被封为大将的时间。神灵莅临封将台视察汉军之前,刘邦必须斋戒数日。斋戒期间,他必须严控体内荷尔蒙激素和酒精的含量,禁食葱蒜姜等会产生口气的东西——有洁癖的神灵对它们极为敏感。
醇厚绵香的米酒、觥筹交错的宴会、赏心悦目的歌舞、令人心猿意马的脂粉香……刘邦对这一切极为着迷。除了因为精通心理学而长于识人这一点,刘邦在追逐声色方面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欲望,也说明他的确具备做大事的潜质。
对沉溺于现时现世之乐而难以自拔的刘邦来说,斋戒无异于自虐。然而,为了实现大欲望,牺牲小欲望又算什么?正所谓:东望故土意惶惶,斋戒数日又何妨?心腹大患今犹在,江东人杰楚霸王。斋戒的过程固然痛苦,但是它的客观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具有养生效用。
日期:2011-08-10 18:51:58
正式进入自虐期之前,刘邦没有接见韩信。如果大将之职果真举足轻重,如果韩信之才已让刘邦为之侧目,二人应该促膝长谈一番。遗憾的是,这件原本可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这说明在汉军阵营,大将在一定程度上只是一种荣誉称号,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刘邦认为无论韩信有没有相应的才能,大将之职都非他莫属,见与不见都没有实质意义。若非已对韩信有相当顽固的成见,很难想象长于识人的刘邦会犯下这种不可思议的错误。
“静待数日,汉王将任命你为大将。”
得知消息的一刹,打算与苦难的命运打阵地战的韩信,一瞬间被势如闪电的转机打得丢盔弃甲,有一种狼狈不堪的幸福。
命运的奇特之处,在于它会在时间和空间都不确定的场合以一种不确定的面目出现,把人带到一个如梦如幻却又可触可感的世界。它曾经出现在厕所,变成一只老鼠,改变了一个叫李斯的人的人生轨迹;它曾经出现在宫廷,变成一个叫西施的女子,改变了一个叫夫差的人人生轨迹;它曾经出现在街头,变成一首童谣,改变了一个叫周处的人的人生轨迹……
有人曾经问庄子,你言必称“道”,“道”在何处?庄子指指天、指指地、指指路边的草丛、指指草丛中的粪球。命运的栖身之地,应该与道相同。
日期:2011-08-12 16:20:28
即将封将的消息如同一面放大镜,将汉军领导层原本就存在的无组织、无纪律等弊病放大到了纤毫毕现的地步。太史公用一句极具黑色幽默风格的语言,记载了当时的情景:“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每个将领都欣喜异常,准备在举行封将仪式那一天,踏着雄壮威武的军乐,昂首阔步上台听封。
军衔仅次于大将的将领,应该最具入选资格;不以军衔为参考标准,年龄以及加入汉军阵营的时间长短也是参选筹码;不以年龄和入职时间作为参考标准,军功大小则最具发言权。然而,诸将似乎都有意忽略了这些条件。
为何会出现这种局面?有三个人知道答案,一个是刘邦,一个是韩信,一个是自以为是的笔者。
多年以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刘邦问韩信:“既然你说带兵打仗我不如你,那你为何成了我的俘虏?”
“陛下不善于带兵,但是善于驭将。”
出现“诸将皆喜”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刘邦善于驭将。他实力有限,要将秦汉之交最有钱、最帅气、最勇敢、武力点数最高的项羽打倒,难度系数不下于张良雇佣杀手躲在山坡上刺杀秦始皇,同样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和命运之神的垂青。
但是他和张良都不是逞暴虎冯河之勇的血勇之辈,拆肋为刀不符他们的行事作风。张良没有亲自舞锥击车,而是选择雇佣力士代劳。一是因为他是富二代,有雇人卖命的资本;一是因为张良体质较弱,如果亲自挥锥,可能会出现铁锥没有飞出去,自己飞出去的尴尬场景。刘邦要挥戈东进,必须招兵买马,以如山枯骨填平东进途中的沟沟坎坎。他势微力弱,以财货收揽人心显然力不能逮,因此只能利用感情这种最珍贵也最卑贱的东西雇佣“杀手”。
感情的珍贵之处在于无法用货币购买,卑贱之处在于它没有生产成本。汉王刘邦就像一个产出能力超强的感情生产商,毫不吝啬地将产品送给每一个需要被利用的人。凡是用过这种产品的顾客,在产品保质期到来的那一天,十有八九会遇到一些难以解决的麻烦。
日期:2011-08-12 16:22:35
刘邦就像中世纪欧洲的教皇,自身对教义视若草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荒淫堕落,却要求本集团之外的信徒对教义死心塌地,践行禁欲主义,用省下来的钱购买进入天国的赎罪券。
要想让被统治者俯首帖耳,除了利用实际利益,统治者必须借助一种自己完全不信,却能使被统治者或多或少相信,能在他们的精神层面产生迷惑作用的东西。其实,这种手法在现代社会也很常见。
在刘邦心中,感情不名一钱,但是他却有办法使部下对之顶礼膜拜。数百年之后,刘氏王族当中,一个叫刘备的人继承了他的衣钵,也能将感情这种武器用得出神入化。
经过刘邦的妙用,感情成了一件威猛霸道的武器。他对待诸将的态度“很坦诚、很真诚、很豪爽”,诸将不由形成了一种错觉——“我在刘邦心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才会出现“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的滑稽场面。刘邦的做法固然可以有效收揽人心,但是也会致使诸将彼此相轻、无组织、无纪律。诸将眼中的大将之职就像“小尼姑的脑袋”。凭什么你周勃摸得,我樊哙摸不得?凭什么你樊哙摸得,我吕泽就摸不得?然而,并非人人都这么阿Q,至少韩信没有,此时的他,还是“周庄的一个看客”。
日期:2011-8-15 17:09:00
此时的韩信与刘邦没有感情,如果非得说有,也是失望与怨恨居多。只要刘邦愿意提供用武之地,他就愿意施展十八般武艺,否则自己还是会在西下夕阳和枯藤老树昏鸦的陪伴下,迈着酸痛麻木的双腿,缓缓越过漂满枯枝败叶的流水、残破不堪的小桥、十室九空的村落,把满腹愁肠断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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