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他千百度——闲话宋朝词人》
第44节作者:
周慕白A 日期:2011-11-29 17:43:21
三,周邦彦的仕途之路
年少时的周邦彦虽然说生活作风不太检点,爱逛窑子,估计也不修边幅,整天一副前卫少年的模样,但对于读书他却极有兴趣。《宋史》上记载:“博涉百家之书。”什么儒家的、道家的,甚至关于佛教的书,他都爱看。
等年岁稍长一些的时候,他心中也开始燃起对仕途的渴望了,毕竟读书考试做官才是读书人的正途嘛!对于自己年少时的糊涂与荒唐他也收敛了很多。加上当时的周邦彦在乡间得不到乡民们的重视,于是干脆前往京城,准备到太学求学,以求取个功名。
在这期间,他写了一篇著名的赋文,名曰《汴都赋》,洋洋洒洒数万言,献给了当时的神宗皇帝。
神宗皇帝是识货的,大为惊奇,他认为这小子才情不凡,立马擢升他为太学正一职,大致相当于今天学校里的训导长。至此,周邦彦一举成名。
哪知道这个太学正他一当就是五年,期间没有得到任何升迁。想来也是,周邦彦是个典型的文人,应该说是个疏懒的文人,其政治才能是很值得人怀疑的,不升迁是正常的。周邦彦似乎也并不是特在意,不升迁拉倒,我干我的,越发对写诗词感兴趣了。《宋史》上记载:“益尽力于辞章。”
后来周邦彦换了一份工作,担任地方学府的教授一职,再后来出任了溧水县的县令。在任期间,他有没有干出政绩来我们不知道,不过有一桩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倒是流传至今。
据《挥麈余话》记载,故事是这样的:有一次,周邦彦出席一个筵席,席上有他的下属官员主簿并他那美丽动人的姬妾。周邦彦乃风流之人,一见这等尤物,不由得心荡神怡,被她迷得晕头转向的。
周邦彦到底是周邦彦,也不知道避嫌,竟大大咧咧地时时与她把酒言欢,相处得十分融洽。我不知道当时的那位主簿心里有何感想?临走时,周邦彦还意犹未尽,念念不忘人家的小老婆,而且还为人家填了一首词,就叫着《风流子》,以寄托对她的相思之意——
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转清商。
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真是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再到后来,周邦彦又出任国子主簿一职,还是芝麻小官。
宋神宗死后,其子宋哲宗即位。宋哲宗元符九年,公元1098年,周邦彦仕途的转机来了,有一次宋哲宗召他谈话,周邦彦借机又上了那篇《汴都赋》,立马就被哲宗皇帝任命为秘书省正字了。
哎!就靠这篇文章混饭吃了。
后来到徽宗时,周邦彦入拜秘书监一职,进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就是管理音乐的机构。后来有不知怎么了,竟被宋徽宗贬出了京城,出知顺昌府。
关于这一点,《浩然斋雅谈》上是这样记载的:其实当时的徽宗皇帝是非常欣赏周邦彦的才华的。那些徽宗朝的奸佞之徒们为了拍徽宗的马屁,纷纷上报“祥瑞沓至”,此乃太平盛世之征兆啊!
徽宗皇帝被拍中了马屁,非常高兴,他希望大才子周邦彦能填几首词,为天下的盛世歌颂歌颂,也为自己这个皇帝歌功颂德一番。那知道,周邦彦这老小子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压根就不愿意写,实在是书生意气。赵佶非常不满,敢不给皇帝面子,后来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将他打发了,贬出了京城。
王国维先生也是文人,当然很愿意帮像周邦彦先生这样的文人说话了,他在《清真先生遗事》一书中大赞周邦彦的气节,搞得周邦彦真的十分伟大似的。
后来周邦彦由顺昌府调到了处州,最终,周大才子也死在了这个处州,终年六十六岁。朝廷似乎没有忘记这个大才子,追封他为宣奉大夫。
纵观周邦彦的一生,其仕途之路虽然不十分畅达,也没有大富大贵可言,但好像也没吃什么苦。尽管如同秦观一样,终生都做着一些芝麻小官,但相对于秦观的忧郁伤感而言,周邦彦显然要阔达一点,尽管这两位都很风流;并且秦观算是英年早逝了,而周邦彦算是善终。
最后,我们来看看他的词。
日期:2011-11-29 17:44:16
四,词坛老杜的风采
周邦彦虽然被王国维先生称赞为“词坛老杜”,但说实话,对于后世的读者们而言,其地位与影响力都是有限的。究其原因,我想是他的题材范围有些狭窄,他的作品不是写闺情就是写羁旅之愁,要么就是咏物之类的。比起苏轼、辛弃疾的气魄来,自然不那么容易让后人激动不已;比起柳永、李清照的深情来,也要略逊一筹。
对于周邦彦的不足,赞赏他的王国维也很公正的评价了,在《人间词话》中,王国维写道:
“美成深远之致,不及欧、秦,唯言情体物,穷极工巧,故不失为第一流之作者,但恨创调之才多,创意之才少耳。”
这确实是周邦彦词的写照。我们这些宋词爱好者,每每读到周邦彦的词的时候,明显感觉不到像晏词、欧词、苏词、辛词那样的语浅情切、真实自然,令人怦然感慨。而且,由于他过分地追求格律与格式,刻意雕琢文字与韵律,某些词就如一个小心翼翼营造出来的微型雕像,美是美,可惜不见真情,亦不见境界。
因此我们说,周邦彦的词格律严谨,语言也堪称典丽精雅,有着很强的音律美,故而才被尊称为格律派词人之宗,宛如唐诗格律派的老杜。
下面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对荷花的描写可谓精当无比、细致入微,且通篇看来,音律和谐。不比苏轼的词,苏轼的词好是好,但有时唱不得,要唱的话不把嗓子给拗断才怪呢!
我们再来看一首:
瑞龙吟
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黯凝伫。因记箇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惟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各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这首词体现了周邦彦作为一名词家善于长调铺叙的特征,在这方面,柳永可是开创性的前辈,但经过周邦彦的发展,这首词不仅格律规范,而且音韵和谐,实在是宋词里难得的佳作啊!
因此,称他为“词家之冠”似乎还是有道理的,尽管周邦彦所生活的时代是北宋最黑暗的时期,但在周邦彦的词中却找不出一丝的忧国忧民。不过词本身缘情,我们也不应该求全责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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