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评传》
第39节

作者: 二十六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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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2-17 11:13:24

  (16)漫长的一夜
  未央宫。
  夜风穿窗入殿,宫灯忽明忽暗,人影随跳动的火苗扭曲着,如同地狱业火中受刑的厉鬼。
  白发苍苍的薄太后坐在榻前,怔怔凝视着熟睡中的儿子——文帝刘恒,目光苍凉如无边夜色,充满了万念俱灰的悲哀。
  自去岁入冬,文帝忽然染病,时日迁移,日渐形销骨立,终日卧床不起。御医不敢透露病情,但凡文帝问起,只说不过疥癣小恙,仰上苍福泽,不日即可痊愈。病在自身,文帝自知时日无多,于日前写下遗诏,在其中说道:“万物苍生,皆有死期。死亡是天地之理,物之自然,不必悲哀。”

  生死去来,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在死亡面前,这位皇帝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旷达仁厚之心与悲天悯人的情怀。在位二十三年间,他以卓越的政绩和高尚的品德,赢得了臣民的爱戴。他勤于政事,忧心黎民疾苦,没有因大权在握而度化自家鸡犬;临终之际也不奢求死后哀荣,不愿让帝国的臣民因为一人之死,举行流于浮表的举国哀悼,在遗诏中一再申明,丧事操办从简,更不要因此扰民(汉文帝是个少见的好皇帝,此处不再歌颂赞美,诸君如有兴趣,可参看相关史料)。

  薄太后少年时期,一个相士给她相过面,说了一句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预言,预言未应验之前,她怀疑过那个相士,但是应验之后,她不由大为惊叹。从那时起,她彻底拜服在命运面前,认为一切自有定数。
  春尽花散,时至寿终。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人间大悲,尽管薄太后无法像儿子这般坦然,但出于对玄妙命运的拜服,她压抑着心中的苦痛,尽量表现得波澜不惊,把它看做命数使然,这种安天顺命的想法或多或少冲淡了她的悲伤。
  她一生中有三个至关重要的男人:魏豹、韩信、刘邦。魏豹、刘邦与她有结发之情,韩信在她的生命中,只是一个惊鸿一瞥的过客,可正是这一瞬间的掠影浮光,让她的命运发生了柳暗花明的转折,对命运产生了敬畏之心。
日期:2012-02-18 21:19:35

  (17)漫长的一夜

  薄太后本为魏国人,是母亲魏媪与一名薄姓男子私通而生。魏媪出身魏国宗室,家世显赫,生下女儿不久,魏国的边关要塞就成了秦帝国的内城,她便由由朱门绮户落入陋巷柴门。花前月下的浪漫总是令人难忘,升斗小民的生活又如此令人厌憎,魏媪无法忘记昔日的富贵,免不了时时将色彩斑驳的陈腐追忆倾诉给粗裙荆钗的女儿。
  豆蔻年华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时节,薄姑娘向往爱情,也向往富贵。每当看到穿绫披纱、乘香车宝马的贵妇人路过门前的街巷,她就有一种由衷的艳羡之情。
  帝国抑商,若是过街老鼠会说话,商人就会与之互诉衷肠。因为这种政策,千千万万宁可在香车中哭、也不愿在柴房中笑的姑娘丧失了飞黄腾达之路,在这种环境中,她们仅有入宫为嫔妃或者嫁入似海侯门,且得到王侯将相的宠爱,才有可能推开富贵之门。事实上,得到这种可能的机会并不大。
  薄姑娘有两个闺中密友,一人姓管,一人姓赵。出于对未来不能得到富贵的担忧,有一次,她对两位密友说道:“假如将来我们富贵了,希望彼此不要相忘。”那时,陈胜、吴广还在汗流浃背地耕田,后来,大泽乡那场连绵秋雨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薄姬的命运则因他们而改变。
  陈、吴起事之后,始皇帝的王图霸业历二世即化土归尘,六国起尸还魂,九州鬼气森森。听闻魏国公子豹已自立为魏王,薄姑娘那鸡皮鹤发的母亲就带着她前往求见,将女儿献给魏豹,以此作为仍然忠心故国的证明。
  项羽大封天下之后,神州大地上的尸体少了很多,嗜食腐肉的鹰鹫迎来了了一段食不果腹的艰辛岁月。魏豹被封为西魏王,统辖魏国旧地,与秦二世满园春色关不住的后宫相比,他自然要逊色不少,但也不至于后宫皆为黄苇白茅,弥望若一。毕竟他是一国之主,操劳国事之余要有些香花兰草赏目悦心。
  薄姑娘没有艳压群芳的姿色,也没有媚惑君心的手段,在魏豹眼中,就像项羽眼中的范增一样可有可无。这个姑娘虽然渴望富贵,但是懂得适可而止,如今的生活固然单调无趣,但是比起从前三餐不继的生活,已然有云泥之别。除了偶尔感到情感比较空虚,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还算差强人意。
  公元前206的6月,地处黄河流域的魏国迎来了一年当中最为酷热难当的季节。夜深难眠的时分,百无聊赖的薄姑娘就孤独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拿着轻罗小扇扑流萤,坐看牵牛织女星。如果平静的生活继续下去,本年秋季,这个姑娘收藏画扇时,将会发一声画扇秋风之悲,可是,平定三秦之后,迅速奔函谷关东出的汉军却破坏了她感物伤怀的雅兴。
  汉军来势汹汹,几乎没有抵抗可能的魏豹选择了投降,这在后宫引发了很大的震动。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关心的不是魏国的存亡和魏豹的生死,更多谈起的话题是以后的去向。听说刘邦有寡人之疾,姿色出众的妇人于是暗中感谢苍天有眼,不甚引人注目的妇人则一筹莫展。不过,她们的庆幸和失望此时实属多余,率先启动兵锋的刘邦,这时候正在考虑勇猛无俦的楚霸王将会有何举动。他的确好色,但是在事关性命的关键时刻,还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就像当初他先入咸阳之后没有在秦宫检阅二世众多的遗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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