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评传》
第47节

作者: 二十六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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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3-18 19:35:47

  (31)龙战于野
  在如何处理韩信这个问题上,刘邦表现得异常谨慎。经过彭城大败和魏豹之乱的打击,追求安定与团结成为汉方联盟的第一要务。在没有得到任何能够证明韩信有分裂意图证据的情况下,必须在最大程度地提高警惕的基础上,维持最大程度的团结。现在正需要利用韩信,若是自己的不当言行传到他耳中,使他以为往日解衣推食的恩主居然产生了猜疑之心而引发龃龉,难保不会导致无妄之灾,
  守旧派对刘邦的做法颇有微词,以为他对韩信有纵容包庇的嫌疑。刘邦一方面要设法使韩信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信任是绝对的,一方面又要使守旧派认识到自己对韩信确实有防备之心。这其中的难处和玄妙之处在于,无论使哪一方满意,都只能通过行动使其意会而不可言传,以免授人以柄。
  军界高层最早传出韩信有分裂意图的流言,始于本年八九月之交,具体事因是韩信平魏之后请求发兵三万,在北方开辟第二战场。从那时起,为了化解韩信可能带来的危机以及守旧派的非议,刘邦不动声色地走出了一步妙棋——派张耳充当韩信的副手。

  张耳与刘邦是多年好友,刘邦把他安排到韩信身边,是想让守旧派察觉到自己对韩信的猜疑和监视。张耳被陈馀夺走的封地就在赵国,远征军击败陈馀,最有资格接管赵国的人选当属张耳,刘邦还想通过此举让守旧派知道,韩信破赵之后绝无得到尺寸之封的可能。
  张耳对赵国的风土人情非常了解,陈馀部下当中不少人和他也是旧识,无论是征兵还是用间,张耳都能助一臂之力。刘邦通过此举传达给韩信的意思,则是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信任和支持都是绝对的。
  时至今日,刘邦依然清楚记得韩信拜将那天说过的每一句话,最让他无法忘怀的就是那句“以天下城邑封赏功臣,则无人不心服口服”。韩信投汉的这一年多里,平定三秦,为汉军打下东进的根基;在京索之战中重挫楚军骑兵,为汉军赢得喘息之机;平定魏豹之乱,为汉军消除后顾之忧,却从来没有提出过封赏之请。
  用解衣推食的手段使其惟命是从,是刘邦引以为傲的手笔,同时他也有深深的隐忧,因为自己一直给予韩信的仅是虚名而非实利。作为一个饱经世事沧桑、见过人间种种丑态的人,刘邦很清楚,人生在世,感恩戴德需要不计代价,忘恩负义则有利可图。如果长期对韩信沿用故技,他终究有一天会一不再“心服口服”。
  韩信这一次立功一如从前,没有提出封赏之请,还主动要求封张耳为赵王,以安定赵国人心。此外,他还提出了一个建议:远征军转战千里,又新经恶战,急攻燕齐恐怕一时不能得手,不如暂时陈兵于燕国边境,虚张声势,摆出进攻姿态,然后派说客到燕国劝降。燕国弱小,慑于远征军战无不胜的声势,必定纳城而降。燕国投降,势单力孤的齐国自然会放弃抵抗。
  韩信究竟想做什么呢?刘邦捋着花白的胡须,陷入了沉思。
  如果韩信兵不血刃地拿下燕、齐两国,北方第二战场就基本开辟成功。如今楚军猛攻汉军粮道,荥阳城缺乏足够的粮食供应,人心惶惶,眼看有城破之虞。要是敌人赶在韩信拿下燕、齐之前攻下荥阳,在第二战场发动大规模反扑并非没有可能。除了韩信,刘邦想不到麾下还有谁还有独当一面之才,能抵挡项羽的雷霆之怒。一瞬间,他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到即使韩信有分裂意图,自己也无法动他分毫,只要项羽还活在世上一天,他就有保命的护身符。韩信是否会意识到这一点?如果他能意识到,进而以此作为要求得到封地的筹码,自己能不答应吗?他提出兵不血刃地拿下燕、齐,是不是想保存这两地的实力,作为自己的封地呢?

  燕国、齐国、燕国、齐国……刘邦默默念叨着,略显佝偻的身躯渐渐被一室夜色淹没。
日期:2012-03-20 09:27:18

  (32)龙战于野
  因为汉方远征军统帅韩信在北方的胜利,汉王刘邦食不知味,楚王项羽也寝不安枕。
  韩信攻克赵国的消息传来,项羽瞪着有四颗瞳仁的眼睛忧伤地望着天上变幻不定的云,壮怀激烈的血色青春里染上了一缕物是人非的感伤。为了夺回第二战场的控制权,他屡次派兵北上攻赵,但是如狼似虎的北伐军每一次都带着累累伤痕无功而返。
  韩信,当年那个整天跟在自己身后,时而抑郁木讷,时而喋喋不休的韩信,居然成了不可轻视的大敌。这个世界多么荒唐!多么滑稽!项羽被丝毫不顾念故人之情的老部下韩信气得虎躯乱颤,滚腾如沸的怒火几乎要将身上的铁甲融化,要不是受龟缩在荥阳不出的老朋友刘邦的牵制,他恨不得自己亲自带兵北上,去教训一下那个长得比戟还瘦的执戟郎中。在暂时无法让韩信领教西楚霸王的虎威的情况下,他只能把一腔怒火喷射到正在荥阳洗脚的刘邦身上。

  正面战场汉军的军粮供给来自于荥阳以北的敖仓。京索之战过后,趁楚军一时无力发动大规模攻击,汉军在敖仓和荥阳之间修筑了一条绵延数百里的甬道(两旁有石墙为遮挡的通道),以保证运粮通道的安全。项羽久攻荥阳不下,转而率军破坏敌人的输粮通道,每天带着攻城兵推着攻城车、扛着攻城槌,撞得刘邦的胃不停痉挛、收缩,像第一次杀人后见到血的刺客。
  汉二年(公元前204年)十一月,江淮流域上空飘起第一场大雪的时候,汉王的使者来到了楚军的营地,受到了项羽和范增的接见。
  由于长年累月的战争的折磨,曾经英气逼人的楚霸王项羽看起来有些憔悴,眉宇间盘踞着杀气森森的戾气,但是他的眼神依然锐利如雪亮的刀锋。使者被他的眼神当面一斩,身体颤抖得像动荡不安的天下,好不容易才表达清楚了来意:汉王现在虽然处于下风,但是实力尚存,继续争斗只会两败俱伤,项刘两家不如议和,以荥阳一线为分界。
  亚父范增已逾古稀之年,两眼昏花,睁开和闭上似乎并无太大区别,使者发话时他一直保持着昏昏欲睡的姿态。项羽对这位老人怀有尊敬之心——至少在表面上如此——每逢就坐,一直让他坐在自己的右边。
  使者陈述完毕,项羽心有所动,刚要开口说话,注意到亚父始终一语未发,示意使者先到屋外等候。

  “刘邦已经山穷水尽,此时罢兵议和无异于纵虎归山,将来必定追悔莫及。”
  亚父范增像是在自言自语,虚弱飘渺的声音像无处托身的孤魂野鬼,说完,他挺挺后背,又恢复了昏昏欲睡的模样。最近,他背上长了一个酒盅大小的疮口,稍坐一会儿就很不舒服,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帷帐里。
  项羽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急于向汉王的使者传达决战到底的消息,丝毫没有注意到亚父昏花的双眼中那一抹浓浓的舐犊之情,他越来越相信凭借自己的血气就能度过这个即将到来的呵气成冰的寒冬,渐渐疏远了往年冬天与亚父围炉夜话时酒盅里热气腾腾的温情。
  范增喟然长叹,觉得颤巍巍的拐杖很快就会撑不起这一身的凄凉。其实,给项羽说的那些话未尝不能当着使者的面讲,但是鸿门宴之后,他忽然发现项羽不再是以前那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后生,大庭广众之下耳提面命难免会伤害到他脆弱而敏感的自尊,逆耳之言最好在四周无人时讲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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