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3-29　12:57:44

　　（37）龙战于野
　　汉二年的深秋时节，正在齐国讨伐田荣的项羽在漫天飞舞的黄叶中接到消息：辽东王韩广和燕王臧荼因为封地之争拔刀相向，几经交手，韩广被臧荼击斩。
　　自项羽大封天下以来，这是继刘邦出击三秦、田荣吞并齐国之后发生的第三起大规模地区性武装冲突。对狡诈多变的刘邦和飞扬跋扈的田荣，项羽无法做到漠然视之，或者予以提防，或者出兵镇压，但是臧荼例外。
　　臧荼本为燕王韩广的部下，秦军围攻巨鹿期间，受韩广之命南下援赵，因此与项羽结识。骁勇善战的项王向来对悍不畏死的勇士颇有好感，战场上一往无前的臧荼恰恰能投其所好，巨鹿城下，两人一见倾心。大封天下时，项羽封臧荼为燕王，统辖燕国旧地，强令韩广就任辽东王。

　　想到以后要久居飞雪连天的辽东，韩广如堕冰窟，与四季分明的燕国相比，乍寒暴暖的辽东简直像暴躁易怒的项羽一样让人反感。在遍体生寒的战栗中，他派人告诉项羽，自己绝不会赴任。他没有想到的是，不等项羽牵出乌骓，曾经在他面前惟命是从的旧部臧荼就率先动手，把他送到了一个连辽东都不如的地方，并且吞并了他不愿意要的封地。
　　年轻的项王对臧荼有一种类似于同袍之谊的信任，认为韩广之死是罪有应得，对臧荼的好感蒙蔽了他的理智，没有看到臧荼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捍卫他的尊严还是为了满足私欲。因此，得知韩广兵败被杀，他表现得无动于衷。
　　汉三年十月，汉军陈兵燕国边境，做出了强攻态势，派劝降使者来到了燕国的王宫。使者在劝降过程中，反复提到了一个名字——韩信。每当说到韩信之名，使者的神色中就会流露出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与自豪。这一年里，用时不到三个月，接连攻破魏国、代国、赵国，以破竹之势横扫华北而无一败绩的韩信绝对称得上万众瞩目的人物。臧荼对韩信本人缺乏直观而形象的认识，不过这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能力，使者劝降的余音还在王宫的殿梁上袅袅徘徊，他就做出了投降的决定，答应尽快派兵南下助汉击楚。他能因为利益轻而易举地背叛故主韩广，自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背叛对他信任有加的项王。

　　这一年冬天，臧荼归汉是韩信得到的唯一的好消息。陈馀虽败，但已经平定的地方需要安抚，一些还没有归降的城邑需要征服，前来争夺北方第二战场控制权的楚军不可不防，荥阳战区的汉军也需要不断发兵支援……井陉之战过后，年迈的张耳的健康状况一日不胜一日，经常唏嘘长叹，对军务和政务都有些漠不关心，似乎连生死都无关紧要。以韩信一人之力处理这种种复杂事务，未免有些力不从心，幸而有熟悉赵国人情风物的李左车辅助，他的压力才得以缓解。

　　李左车治军多年，对兵法一道极有见解。戎马倥偬之余，两人研讨兵家武经，经常通宵达旦。李左车对兵法的了解和感悟来自于家学和多年的实战，而韩信不同，他既没有渊源家学，真正带兵作战的经历也不过一年，但是凭借天赋创造出了自成一家的兵法，开辟第二战场的方略、行军布阵的进退之道、对山川地理的运用，等等，几乎全是他自己领悟的结果。这让李左车惊叹不已。
　　别人眼中的韩信是个高傲不群的人，李左车却丝毫没有这种印象，他每次与韩信交谈，对方都是礼敬有加。在李左车看来，这是一种误解，因为韩信的头脑和谈吐异于常人且高于常人，很难被接受和理解。他不是孤傲，而是孤独。
日期：2012-03-31　16:23:32

　　（38）龙战于野
　　燕国降服之后，韩信派劝降使者出使齐国。
　　此时，曾经与项羽斗得你死我活的齐王田荣已经战死，齐国的实际掌权者是田横、田广叔侄，田广为国君，田横为丞相。随着楚汉之争的白热化，原先在齐国征战的楚军大部分被调到了西线，叔侄二人趁机收复失地，制定的国策是积极防御以自保，以休养生息为第一要务，不参与“国际”纷争。他们拒绝了使者的劝降之请，并派遣华无伤、田解率军驻守历下（今山东济南），厉兵秣马，防备汉军偷袭。

　　谈判陷入僵局，韩信备感焦灼。这一年的十二月，苦苦支撑了一年多的九江王英布兵败，项羽得以抽出更多的兵力发动大规模反攻，气势咄咄逼人。燕王臧荼的态度因为楚汉主战场局势的演变而变得暧昧不明，答应过的发兵助汉的承诺迟迟不见兑现。
　　李左车曾经说过，降服燕、齐最好的手段莫过于“先声而后实”——先以劝降手段使两国放松警惕，然后发动突袭。仅戒备状态而言，攻燕似乎是最好的选择，其实不然，攻击齐国才是上策。
　　燕国自韩广、臧荼火拼之后，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事，休整时间较长，兵强马壮，即使勉力攻下，恐怕也会对远征军造成相当大的损失；齐国由于楚军的重创而满目疮痍，军事力量较燕国为弱，与其开战，汉军面临的风险要小一些。楚国北方的国境线几乎有三分之二与齐国搭界，占领齐国，远征军即可直接进击楚国的侧后方，与正面战场的汉军对楚军形成夹击之势，迫使项羽分兵回援。燕国处于赵、齐之间，与楚国没有交界，破齐还可以孤立燕国，震慑隔岸观火的臧荼，迫使他尽快调兵南下助汉。而先行攻燕，除了损耗兵力，还会使齐国得到更多的备战时间。

　　简而言之，攻齐有一石三鸟之效：促使燕国参战；完成开辟第二战场的计划，分散正面战场楚军的兵力，迅速缓解汉军的压力；剪除一个摇摆不定的诸侯国——田横叔侄不愿助楚，也不愿助汉，但是如果楚军杀回，另换国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