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体看，周边少数民族政权大都没有规律性朝代更迭的原因，可能和人口数量的关系更大一些。人口少，弹性太小，一次朝代的灭亡就可能导致全民族的灭亡，即一次亡国就可能导致灭种。反过来，人口基数较大，可能就是以汉民族为主的中原国家能够形成规律性朝代更迭的重要原因之一，国虽然不止一次亡，种从来未曾灭。

日期：2009-10-22　21:42:22

　　64、朝代更迭成本总的趋势是越来越高
　　朝代更迭模式不同，成本也不同，总的趋势是越来越高，突出表现为对人口的影响。
　　选四个比较典型的样本——
　　——最初的秦汉更迭。朝代更迭以大规模战争的方式实现，对人口的影响是，秦统一全国时的人口总数，专家估计为2000万；西汉初年下降为1500万，减少人口500万。
　　——温文尔雅版政变终结后的隋唐更迭。隋朝取代北周，杨坚担任宰相期间发生了几次和朝代更迭有关的战斗，都不甚激烈，规模不大、时间不长，对人口的影响没有在统计数字上反映出来。隋朝被唐朝取代经过了长期、全面、残酷的战争，对人口的影响是，隋朝末年政府控制户口1230万、人口6000万以上；唐代隋后，政府控制户口下降为200万左右，贞观初期也不过300万户、1235万人，减少人口4765万。这个数字虽然是当时的在籍数，但专家认为很不准确，另行估算为2345万人，减少人口应为3655万人。

　　——黄袍加身版兵变终结后的宋元更迭。宋朝取代后周，史书明确记载因此而丧命的只有一个叫韩通的高级将领一家。兵变队伍进城后，他从宫中逃出，准备组织抵抗，一家全部被杀了。事后，赵匡胤追赠韩通为中书令，并对擅自杀人的军官严加追究。其中或许不能排除作秀成分，白寿彝总主编的《中国通史》就明确认为是赵匡胤主使的。除此之外，这一次朝代更迭没有死人的记载。宋朝被元朝取代通过长期的少数民族侵略战争，对人口的影响是：北宋末年全国2080万户、人口首次突破1亿；元灭南宋统一全国后下降为740万户、估计为3500万人，减少人口6500万。

　　——最后的明清更迭。更迭方式是农民起义+少数民族侵略战争，对人口的影响是，明朝最后的、较为可靠的数字为万历年间的，专家估计为1.3——1.5亿人；清初下降为约9000万人。因万历到明亡还有24——72年，测算取上限的1.5亿，减少人口6000万。
　　总的情况，列表如下：
　　我国古代的人户统计，是作为征收皇粮国税的基础工作出现的，户有纳粮与否之分，人有交税与否之分，总体上有在籍与否之分，又有逃避纳粮交税的脱籍人户。此外，还有版图变动、人口流动、统计口径、统计时间、统计缺失的因素，统计缺失又有后人估算方式不一的因素，都不甚准确。但由于都存在不甚准确的问题，总的趋势就还是准确、可信的。

　　本文引用的数字，出自龚书铎总主编《中国社会通史》。其中的人口部分既建立在长期人口专门研究的基础上，又建立在社会发展全面研究的基础上，也是可信的。
　　这些剧烈动荡的数字，给人剧烈的心灵震撼，甚至是生理上的痛苦。且结合朝代更迭模式简单分析如下。
　　内外结合型更迭，秦汉之间与隋唐之间两次人民大起义平均减少43%，共减少人口4155万。
　　外生型更迭，宋元之间与明清之间两次少数民族武装侵略平均减少53.25%，共减少人口12940万。
　　外生型更迭，两汉之间和元明之间两次大规模起义平均减少49.25%，共减少人口7013万。
　　内生型更迭，南北朝时期原版兵变没有统计；五代十国时期黄袍加身版兵变减少62.5%，减少人口5000万；温文尔雅版政变有统计数字的两汉之间、魏晋之间、南北朝与隋之间三次平均减少15.83%，共减少人口3284万。

　　比较而言，外生型更迭和内外结合型更迭导致的人口损失都异常巨大，内生型更迭相对较小。
　　根据这些不完全的资料，历代皇朝更迭最少损失人口总计32392万。站在马尔萨斯的角度，或不是坏事；站在受难者的角度，是灭顶之灾。这些数字背后，是一代代平民百姓声嘶力竭的呼喊，“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是全社会全民族的灾难，更是我国君主社会朝代更迭模式的核心缺陷。
　　康德在《法的科学》中曾经这样说：
　　在一个社会的法律状态普遍建立起来之前，无论是个人、民族还是国家，决不能免于彼此之间的暴力行为。
　　我国古代的法律状态在春秋初期就开始建立，朝代更迭却需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那就可能不仅是朝代更迭模式的核心缺陷，而是整个君主制度的核心缺陷。
　　改变这种成本极高的更迭模式，力求长期稳定不更迭，或是实现低成本的和平更迭。这可能是中华民族不可回避、必须完成的一个政治任务。

日期：2009-10-23　21:15:27

　　65、农民起义在历代皇朝更迭过程中的作用恐不能一概而论
　　对于农民起义在历代皇朝更迭中的作用，不能一概而论。一是不能将皇朝更迭一概而论为通过农民起义实现，因为不是事实。二是不能因为起义队伍主要成分是农民就一概而论为农民起义，前文已经阐述。
　　自然经济条件下的农民，长期作为君主社会中最大的社会集团，在技术层面最主要的缺陷是无组织。严格一点，应该说是在自然经济状态下自然形成的社会组织太小，就是以家庭为单位。一家一户，互不联系，能有多大力量呢？地主之所以能在村里称王称霸，不单单是因为土地多，往往也因为他那个家庭大。大也不过是称霸一方而已，又能如何？他们如果不是官僚地主、如果不能和政府权力（官吏）联系起来，如果完全是开田而耕、一分一厘土地积攒而成的小地主，也很可怜，看看北宋的衙前里正的命运就会明白。

　　他们的组织者，就是君主，君主通过其任命的各级政府官吏将农民组织起来。
　　这样一来，农民一旦需要造反的时候，就是反对自己的组织者，在技术上就形成以无组织对抗有组织的状态。农民最初的反抗，就是完全的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不要认为中国的农民愚昧，他们很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明白自己的弱小，明白造反的最可能前景。所以，中国的农民只要还有一点其他的可能，一般不会造反。一旦被迫造反的时候，他们所抱定的就是必死的决心，视死如归，“譬如辽东死，砍头何所伤”？好赖都是死，要从万死中搏一生，这个共同的命运把他们组织起来了。这时，这个最弱小的社会集团就会在瞬间成为最强大的社会集团，所向披靡，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秦末大起义率先登高一呼的为什么是陈胜、吴广？陈胜说得很清楚，他们已经到了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的地步。项羽那样的六国贵族、刘邦那样的基层官吏，虽然很早就认识到“大丈夫当如是也”，很早就渴望“彼可取而代之”，又为何不率先登高一呼呢？他们个人的日子大概还能过得下去，也就不会贸然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任何能够把中国农民逼上梁山的统治者，无论其最初的动机是多么善良，曾经是如何想要吊民伐罪、救民于水火，客观上一定是已经成为陷民于水火的混蛋，一定应该被推翻。在君主社会中，农民的反应是社会公平正义的底线。
　　但是，造反的农民依然需要、更加需要一个组织者。当陈胜、吴广们以生命为代价表明天下苦秦久矣、表明造反的大路已经开通、并且点燃天下的时候，力量更雄厚、经验更丰富的项羽、刘邦、李渊们立即就后来居上，并通过种种手段成为高踞于农民头上的组织者。这个组织者，一般就是新的君主。
　　大多数农民起义的作用更像朝代更迭的铺路石——新朝君主踏在脚下走向金銮殿；更像导火索——引爆天下之后就灰飞烟灭了；更像投石问路的石头——扔出之后甚至不再注意滚到哪里去了；更像测试化学成分的试纸——用过之后就扔在一旁、甚至踩在脚下了。
　　农民起义对历史的推动，大多情况下都是异常悲壮的自我牺牲。

日期：2009-10-24　22:09:30

　　66、历史不一定是两种理论之间的大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