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中——叨叨中国中部六省的文化记忆》
第4节

作者: 胡窥青海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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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歌不绝岳麓山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这山就是岳麓山,这庙就是麓山寺。每日清晨,麓山寺钟声敲响,和尚高咏的“梵呗”之音,会飘落到山脚下岳麓书院的屋脊上。
  岳麓书院则是书声朗朗,泉水绕竹,溪声潺潺。清代人郭祖翼登临岳麓山顶的“赫曦台”,极目四望,写诗赞叹:赫曦终古屹崔嵬,四座弦歌讲幄开。

  在弦歌声中,岳麓书院讲堂的帷幕拉开,鸿儒硕学侃侃而谈。山水清音,天籁人声,在岳麓山上千年没有停息。
  岳麓书院创立于北宋开宝九年,公元976年。因为经历唐末五代的战乱,建国需要人才,国家十分重视教育。但是,兴办官学需要国家拿钱,财力不够,于是办学就走向民间,各地的乡贤和知识分子纷纷以书院的形式办起了学校。
  岳麓书院的第一任山长叫周式,以行侠仗义闻名。他主持岳麓书院不到三年,书院的名声已经远播到汴京,皇帝宋真宗也知道了。宋真宗是个很有意思的皇帝,他为了鼓励读书人好好学习,写过一首《劝学诗》,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尽管这个皇帝将读书的目的形容得十分庸俗,但在客观上,调动了不少人的积极性。

  宋真宗想召周式为官,周式推迟,执意主事岳麓书院。宋真宗便给他赏赐了马匹和书籍,并亲自题写“岳麓书院”四个字相赠。至今,这四个字依然高悬书院门楣之上。北宋时期,各地书院兴盛,与岳麓书院齐名的还有江西庐山白鹿洞书院、河南登封嵩阳书院和商丘应天书院,合称中国四大书院。
  一直到1161年,一个叫张栻的年轻人受父亲之命,到南岳求学于胡宏,“遂得湖湘之传”。后来,湖南安抚使刘珙重修岳麓书院,张栻应邀主讲岳麓书院。正是张栻主讲书院期间,“湖南一派,当时为盛”,致使许多向往读书的学子,“以不得卒业于湖湘为恨”。 张栻将岳麓书院的学术地位,又推向了一个高峰。
  湖湘学的鼎盛,引起了另一个闽学人物的关注,他就是朱熹。朱熹专程从福建崇安到长沙,访问张栻。两个人的学问都发源于理学,但是两人对“中和”问题的理解不相同。张栻在本体论上主张“性为未发,心为已发”,在工夫论上主张“先察识后持养”,基本思想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进行道德和学问的培养。朱熹主张“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 强调在安静的思考中加深涵养,认识大本。两种学说相差较大。

  “我行二千里,访子南山阴。不忧天风寒,况惮湘水深。”这是朱熹到长沙时的心情,流露出了他不畏天寒路远,前来问学的急切心情。张栻热情接待了朱熹,并在岳麓书院开设了自由讲堂,他和朱熹同时登台,切磋学问,交流思想。这场学术的盛宴,被后世人称作“朱张会讲”。
  大师之间的雄辩,吸引了大批读书人前来听讲,以至于“一时舆马之众,饮池水立涸”。
  会讲的气氛紧张而激烈,“三日夜而不能合”。朱熹最后接受了张栻的观点,对张栻心生敬畏之情,感叹“敬夫(张栻)见处,卓然不可及。”这次会讲推动了闽学和湖湘学的交流融合,使两个理学流派,彼此诱发,也促进了南宋理学的整体繁荣。
  湘江之畔,有一个小小的渡口,与岳麓书院隔江而望。当年朱张会讲,朱熹还受对岸城南书院的邀请,经常渡江讲学,张栻天天陪他往返于两岸,后人便将这个渡口称为“朱张渡”。
  朱熹在湘江之上作诗抒怀:偶泛长沙渚,振衣湘山岑。烟云渺变化,宇宙穷高深。怀古壮士志,忧时君子心。寄言尘中客,莽苍谁能寻。表达了湖南之行后,学问境界提升的畅快心情。
  张栻去世后,朱熹来到湖南任安抚使,更加致力于振兴岳麓书院。
  石船山的孤影
  衡阳县曲兰乡湘西村有一块石头生得十分特别,在林木苍郁之中,群山顶端突然横出一块巨石,犹如一艘巨船在林海波涛中航行。勇敢者可登上巨石,天风浩荡,迎面而来,让人舒怀而惬意。
  石层自然向外伸延数尺,石槽下有一小洞,洞前有一方石,平如桌面,置身其间,可避风雨。
  中国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哲学家王夫之晚年在湘西筑草堂隐居17年。他常常攀藤附葛,孤身立于石船之上,俯仰天地,因此被后人称作船山先生。
  王夫之是湖南衡阳人,性格孤高耿介,是中国知识分子中稀有的人物。作为明朝遗老,他一生反清,避世隐遁。三十三岁以后,王夫之的生活开始“栖伏林谷,随地托迹”。 直到去世前,王夫之自撰墓志铭,坚持使用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元年的开国年号“戊申纪元”,自称明朝遗民。他特别告诫子孙,自己的墓石可不作,如果作,墓志铭“不可增损一字”,否则就是自昧其心。

  明崇祯年间,王夫之曾求学于岳麓书院,深得湖湘之学和朱张之道。他在衡阳隐居治学期间,虽贫困交加,“腕不能胜砚,指不能胜笔”,仍刻苦撰著。清末曾国藩刊印《船山遗书》,共70种,计324卷,人称他“其学无所不窥,于六经皆有发明”。
  梁启超说:“湖湘学派,北宋为周濂溪,在南宋时为张南轩(张栻),中间很消沉,至船山而复兴。” 在王夫之的著述中,他总结宋明两朝灭亡的历史教训,认为造成历史奇祸的总根子是君主独裁的封建制度。他抨击封建帝王从“私天下”的卑鄙目的出发,唯恐被人夺走皇位,“故翼者翦之,机者撞之,腴者割之”,摧残了一切蓬勃发展的民族生机。同时把出卖祖国和民族的汉奸、卖国贼列为永不可赦的“万世罪人”,将民族大义作为衡量是非功过的最高标准。王夫之的爱国主义思想为近代中国衰而复振,提供了强劲的精神力量。他直接影响到后来的湖南人谭嗣同、黄兴、蔡锷、杨昌济和毛泽东。

  但王夫之的著作在生前并不为外人所知。仅有一个叫刘献廷的人,游历湖南,结识王船山,叹服他的学问。梁启超说,当时知船山者,刘献廷一人而已。
  直到道光二十二年,在两江总督陶澍的支持下,首次刊刻《船山遗书》150卷,印刷也不多。真正使王夫之学说思想广泛流行,要归功于曾国藩。在湘军与太平军交战最紧张、最激烈的时刻,曾国藩和胞弟曾国荃,四处搜罗船山散佚的文稿,进行校勘,曾国藩还亲自为《船山遗书》作序。
  为什么外面战争吃紧,曾国藩却有心情在家里撰写文章,刊印书籍呢?冯友兰说:“正因为《船山遗书》中的教义是他所需要的武器”。
  曾国藩最钟情于王船山的两部史论著作——《读通鉴论》与《宋论》。两部书中关于经邦治国、用兵作战的方法,充满军事辩证法思想。曾国藩从同治元年十月开始看《读通鉴论》,一直到同治五年八月,整整花了三年零十个月才读完,并以日记写下心得。看完之后,曾国藩认为王夫之思想与自己十几年来的军政实践十分吻合,马上写信给儿子曾纪泽,要他立即阅读这本奇书。

  毛泽东的老师杨昌济也认为,王夫之在《读通鉴论》和《宋论》中提出了一整套经邦治国的思想纲领,而曾国藩是实践这些理论的实干家。
  曾国藩推崇王船山,认为《船山遗书》能够“息天下之争”、“弭世乱于未形”。因此在《船山遗书》陆续刊刻出来后,曾氏兄弟立即分赠给湘军将领和幕僚们,使王船山在当时读书人的心目中,一度成了诸葛亮一样羽扇纶巾的智慧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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