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中——叨叨中国中部六省的文化记忆》
第11节

作者: 胡窥青海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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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七个人,他们常常聚会在一片竹林的下面,喝酒,然后高声唱歌,或者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啸叫。
  他们放旷不羁,有人喝酒不用酒杯和器具,而以大盆盛装,用手捧喝。有人乘着鹿车,随身带着酒壶,边走边饮。车上还装着一把铁锹,什么时候死掉了,就地掩埋。这群人行无踪,居无室,幕天席地,纵情肆意。这群人在历史上有个清丽的名字——竹林七贤。
  竹林七贤的领袖人物嵇康是安徽濉溪人,魏晋玄学的代表人物。钱穆评价魏晋玄学,说:“先秦诸子,自孔子至于李斯,三百年学术思想,一言以蔽之,为‘平民阶级之觉醒’。今魏晋南朝三百年学术思想,亦可以一言蔽之,为‘个人自我之觉醒’。”
  魏晋玄学到了嵇康所领导的竹林时代,标榜老庄之学,以自然为宗,不愿与司马氏政权合作。魏晋玄学的兴起,成为中国思想史上的又一座高峰,它使庄子哲学在公众生活中得以真正发扬。
  嵇康生活在魏晋易代时期,他在政治上倾向曹氏集团,娶曹操曾孙女为妻。司马氏集团战胜曹氏集团后,嵇康拒绝出仕为官。他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完全不理会种种堂皇的教条礼法,彻底地追求回归自然、享受悠闲的人生境界。他长期隐居在河南焦作的山阳,开了个打铁的铺子,每天在树荫下抡大锤。他打铁不收钱,只拉着别人开怀饮酒。因此,嵇康把庄子哲学人间化,也诗化了。

  有一天,一个叫钟会的贵公子来看望嵇康。钟会的父亲叫钟繇,是中国的大书法家。钟繇做过魏国太傅,钟会却成了司马昭政权的心腹。钟会景仰嵇康,特地隆重地来拜访他,“乘肥衣轻,宾从如云”。
  但是,嵇康根本不招呼这位钟公子,只顾和向秀埋头打铁。钟会准备悻悻离去的时候,嵇康问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也硬硬的回答了一句:“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两人结下“梁子”。
  再到后来,竹林七贤中有个叫山涛的人,起先“隐身自晦”,但40岁后决定出仕为官,投靠司马氏。嵇康愤而作《与山巨源绝交书》,在痛骂山涛的同时,借题发挥,对假借礼法图谋篡魏的司马氏集团进行猛烈抨击,这篇文章成了嵇康与司马氏公开决裂的宣言书。在钟会的添油加醋之后,司马昭最终以“乱群惑众”的罪名将嵇康斩杀。临刑前,嵇康奏《广陵散》一曲,从容赴死。

  余秋雨这样称赞嵇康和竹林七贤:这些在生命的边界线上艰难跋涉的人物,似乎为整部中国文化史作了某种悲剧性的人格奠基。他们追慕宁静而浑身焦灼,他们力求圆通而处处分裂,他们以昂贵的生命代价,第一次标志出一种自觉的文化人格。
  追慕宁静而浑身焦灼,力求圆通而处处分裂。这样的文化性格在现代安徽人的身上,依然能够觅见踪影。
  “火车呼啸而来,作为物理意义上的生命在那一瞬间被碾得粉碎,溅起的鲜血,是抒写在北中国大地上最后一行最崇高的诗句。”20世纪进入尾声之际,在中国北方的山海关,诗人海子,躺在冰冷的铁轨上吟唱。
  同时,在南方的上海,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青年学者胡河清从他居住的那幢有上百年历史的公寓的窗口跳出,“在地上画出一个丰硕的红点”。这两个文人的死,让中国震惊。有人惊奇的发现,这两个人都来自安徽。一个是安庆怀宁,一个是徽州绩溪。
  海子曾在苍凉的戈壁上,看到星夜的空旷和美丽,写出这样的句子: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其中,我们可以读出这个安徽人心中的疏狂与温情,宁静与焦灼,圆通和分裂。
  江流万转出新安

  有一个安徽徽州人,被举荐到福建泉州去做官,但是他“厌鱼盐之琐碎”,做官不得志。于是,求人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他:“富也只如此,贵也只如此,生个小孩儿,便是孔夫子。”
  算卦人说的那个小孩儿就是后来的朱熹。问卦之人正是朱熹的父亲朱松。在中国思想史上,朱熹“致广大,尽精微,综罗百代”,是继孔子之后儒学史上又一位里程碑式的人物。
  朱熹是徽州人,徽州也称新安,因境内有新安江流过而得名。所以,朱熹常常自称“新安朱熹”。
  对于朱熹的评价,钱穆晚年说:“前古有孔子,近古有朱子,此两人发出莫大声光,留下莫大影响。瞻观全史,恐无第三人可与伦比。”
  朱熹所作《四书集注》是开科取士的惟一标准,任何想中举入仕的读书人都必须熟读朱熹注疏,不得另行解释四书,明清两朝沿袭这个制度,直至废除科举。可以说朱熹影响了传统中国几个世纪的政治与民众生活。

  自南宋以后,徽州人多“读朱子之书,取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在“朱子之学”的倡导下,皖文化进入到新安文化的治学时代。新安学风昌盛,号称“东南邹鲁”。曾国藩也说过:“徽州为朱子父母之邦,典章文物,固宜非他郡所敢望”。
  新安江贯穿徽州全境。有诗云:
  一滩复一滩,一滩高十丈,
  三百六十滩,新安在天上。
  新安江有三个名称,首段叫做新安江,中段叫富春江,通向大海的尾段叫做钱塘江。新安江滩多浪急,行船经过三百六十滩,看到的新安故城就像在天上了。唐代诗人权德舆也有同样的一句诗:深潭与浅滩,万转出新安。
  万转出新安,不仅形象的道出了新安的地理由来。新安的文化由来也是如此。历经魏晋之后,至北宋,走过皖文化的沉寂期,淮河文化南下,落户地理幽闭的徽州,与本土文化交合孕育,催生出了新安文化。

  朱熹的学说成了新安文化最直接的源头。他的治学,与淮河道家文化也有着割不断的联系。朱熹的童年受教于父亲朱松。朱松十分热衷道学,与朱松往来密切求学问道的挚友刘子羽、胡宪、刘勉等人,既志于学道,也醉心学佛。
  在家学氛围的影响下,朱熹早年求学,既研究过道家,也对佛学有浓厚兴趣。三十岁的时候,朱熹才决心求教于程颐的再传弟子李侗,并建立自己的学术思想——理学。
  理学是中国古代的一股哲学思潮,主要思考世界的本原和人性的来源,以及心、性、情的关系问题。朱熹是理学的一个集大成者,他不仅承接了孔孟传统,而且吸收改造了道家和禅学的宇宙论及认识论的成果。
  朱熹认为“总天地万物之理,便是太极”,太极就是无极的意思,也就是天地未开,混沌未分之前的状态。后来,太极逐步被理解成阐明宇宙从无极而太极,以至万物化生的过程。有一本专门解释易经的书,叫做《易传》,书中说:“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意思是说,一切事物和现象都包含着阴和阳两面,这是是物质世界的一般规律,是众多事物的纲领和由来。朱熹将古人对“理” 和“太极”的认识统一起来,认为世界是客观存在的,而心是一切事物的“主宰”,建立起一整套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体系。

  新安文化兴起,还有历史的客观原因,那就是淮河文化南移。中国多次南北分裂对峙,大多以淮河为界。黄河又多次借淮入海,使淮河流域的生存环境变得恶劣。一些士家大族和硕学鸿儒纷纷向南迁移。他们逃离世居乐土,渡过黄河,越过长江,找到了高山屏蔽、林木掩映,远离战火的徽州,栖身下来。
  徽州原本是山岳荆莽之地,自然灵气十足而文化气息微弱。源源不断的士族南迁,犹如万斛珍珠散落在徽州的崇山峻岭之中。《新安名族志》记载,从两晋开始,迁移到徽州的士族一共有78个。他们为徽州带来了“益向文雅”的民风和学风。久之,形成了百花齐放的文化流派。既有理学、朴学、医学的兴盛,也有画派、篆刻、徽剧和徽菜等民间文化的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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