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中——叨叨中国中部六省的文化记忆》
第18节

作者: 胡窥青海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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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居正大刀阔斧,领导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万历新政”改革。他提出“强公室, 杜私门”的政策,实行了一条鞭法,变革国家税收政策。将赋和役合并,都以货币形式进行征收。纳税人分期支付固定的白银来履行对国家的义务。此举不仅解放了徭役制对农民形成的人身奴役关系,使农民获得更多的自由。而且税收的货币化,使较多的农村产品投入市场,促使自然经济瓦解,为工商业的进一步发展创造了条件。

  万历改革成效是明显的,农民和地主阶级激烈的矛盾有所缓和,国势渐见中兴,国库积粮可支用10年,万历时期一度成为明朝最为富庶的时代。张居正的人生也在这个时刻登上了巅峰,位高权重,声名赫赫,随便跺跺脚,皇帝的金銮殿都会抖三抖。
  孟子说,“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改革就是一场对既得利益的挑战,“不得罪巨室”实在很难。尤其是张居正开展全国土地普查工作,他认为“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是国匮民穷的根源。1578年,即万历六年,张居正下令重新丈量土地,清查漏税的田产,到万历八年,全国查实征粮土地达701万顷,比弘治时期增加了近300万顷。这相当于虎口夺食,朝廷的赋税大大增加。但是,许多富商大户对张居正欲除之而后快。

  万历十年六月二十日,张居正病逝。他终于舍弃了十年始终不放的权力,撒手人寰。这个湖北人太强了,他当政十年,压得豪门巨富喘不过气来,他也让神宗小皇帝很多事情插不上手。对于张居正在朝廷如日中天的权力,神宗嘴里不说,心中早就有意见了。
  张居正死后,诬陷马上席卷而来,不仅张家被抄,他的子孙也被“尽夺官阶封号”,张居正的改革马上宣告废止。有个传说是,张居正坟墓被掘,按圣旨鞭尸八百,打到头部衣领破裂时,反对派竟发现张居正左右肩上各有四颗小头,原来这个湖北人就是一只 “九头鸟”。这当然是张居正的对手编造的无稽之谈,对死人进行恶毒诅咒罢了。但“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的说法从此流传。

  “九头鸟”因为不服周而被描述成怪鸟,“湖北佬”张居正因为“精于治国,疏于防身”酿成身后悲剧。“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往往使人联想到湖北人好胜、厉害的一面,也体现了湖北人喜欢迎难而上的个性特征。
  张居正是吉祥之鸟还是不祥之鸟?对那些敛财腐化的豪强势力,张居正肯定是后者,但对急需破除沉疴的国家,他显然是前者。这应该是“九头鸟”精神的精髓所在。
  “万历十年”支撑了明朝的最后六十年,也成了明朝结尾的一段回光返照。
  我本楚狂人
  李白因为做了湖北人的女婿,曾自豪地宣称“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他在湖北孝感安陆县招赘到许家,娶了唐高宗时任右相的许圉师的孙女为妻。由此,“酒饮安陆,蹉跎十年”, 这个时期,楚文化渗透到李白的生命里。

  青年李白读司马相如的文章《子虚赋》, 对楚国云梦七泽,十分向往。当他从四川盆地来到平原湖北,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在诗中说“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生性疏狂的李白特别敬佩一个叫接舆的楚国人。接舆号称春秋第一狂士。有一天,儒学权威孔子驾车经过楚国,接舆只顾大声唱歌,毫不理会。歌词大意是:“凤鸟啊,凤鸟!你的德行怎么衰退了?过去的事情不能挽回,未来的事情还来得及呀。当今世道,那些从政者都很危险啊?”其中暗示了周礼不可重来和孔子奔走的徒劳。孔子心中一惊,下车想和接舆交谈,接舆却赶快走开了。

  中国的知识分子里面,历来有一个另类的群体,被称作狂士。他们品性狂狷,行为独特,对社会充满批判意识,在中国的思想文化史上留下了独立的人格精神。李白的一生,对这种精神充满无限崇拜,我们可以通过楚人寻找到狂士的精神根源
  司火与问鼎
  丘吉尔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这句话放到3000多年前,来形容周朝和楚国的关系,也是十分准确。
  商纣王的在历史上的名声很不好,好色、贪酒、暴虐,在肉林酒池的歌舞升平中,商朝国力渐渐衰败,以前老实听话的部落开始蠢蠢欲动,要伺机夺了商朝的天下。

  其中有两个部落成长很快,一个是北方的周国,一个是南方的楚国。周文王被商纣王囚禁羑里,楚国十分同情周文王的遭遇,并在周文王流亡途中,好吃好喝的招待过他。周文王被释放后,马上联盟楚国,联络西北各部,准备讨伐商纣王,折腾的动静很大。
  周国伐商,刚开始楚国还是很够朋友的,出力牵制商军,支援周。后来楚国发现势头不对,牧野之战后,周国的势力日益强大,大有席卷全国之势。楚国国君熊盈族的战争动机渐渐变得中立,甚至帮助商纣王的儿子武庚来抵挡周军。周文王愤恨交加,仰天长叹,与丘吉尔达成共识: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周国终于夺了商朝的天下,楚国的日子开始变得一天天糟糕起来。楚国原本世居在淮水下游,熊盈族迫于周人的打击,开始南下向长江流域迁徙。
  楚人在江汉流域安居下来的时候,楚国已经过去了四代君主,继位者叫熊绎。刚到湖北,那里是一片蛮荒之地,熊绎在湖北省西部一个叫荆山的地方,驾着柴车,穿着破衣服去开辟山林,艰苦卓绝。《左传》记载:“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
  多年迁徙和奔波,楚人此时生存艰难,已经没有往日敢和周军叫板的虎虎生气。为了生活的安定,他们向周天子臣服。
  周成王分封诸侯,设立了公、侯、伯、子、男五个等级的爵位,规定“处蛮夷,虽大国,皆子爵”。因为熊绎居住的荆山一带,远离中原文化圈,被称作蛮夷之地,备受歧视。所以,熊绎受封只得了第四等的子爵。

  另外有一件小事,极大伤害了熊绎的自尊心。诸侯分封完毕,周成王在岐阳搞了一个诸侯联欢,新当选的诸侯君主们在一起狩猎和喝酒,号称“岐阳之狩”。熊绎也受到邀请,参加了这个宴会。但是熊绎准备和其他诸侯一同入席就餐的时候,一位周朝大臣拦住熊绎,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说:“天子请你和东夷君一起去看守大殿上的火炬!”

  熊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心一下子降到冰点,呆立在那里。另一位大臣走过来说:“楚国的先祖祝融是火神,司火一职最适合你们啦!”《国语.晋语八》记载了楚君在岐阳之会中守燎,担任司火职务的故事。
  回去后,熊绎心潮难平,面对苍莽荆山,在这个被中原诸侯鄙视的蛮夷之地,他握紧拳头,要创出一番基业来。熊绎告诫后人:“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左传》两次提到“筚路蓝缕”这个词,说的就是楚国从熊绎到熊若敖、熊蚧冒等十几代君王,在建国以后一直过着艰苦奋斗的穷日子。这种不肯屈服的精神经过漫长时间的演化,形成了楚人强悍桀骜的民族心理和自由激越的文化心态。

  周朝初年楚国只是个方圆数十里的小国。但楚人经过近800年的开拓,先后灭掉了60多个部落小国,强盛时土地方圆五千里,人口五百万,占当时中国总人口的四分之一,疆域跨越了今天的南半个中国。
  楚国到了一个叫熊通的人做国君的时候,他索性自立为王,号称楚武王。时间是公元前740年东周平王三十一年。所以大家看看春秋时期对各国霸主的称号,只有楚国的国君称作王,其他的都叫做公。这是春秋初期的一件大事,在楚国发展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宣告了一个南方大国的崛起。
  楚武王之子文王建都于郢,是现在的湖北荆州,国势更加强大,江汉一带的小国都畏惧楚国。文王之子楚成王即位的时候,已经是“楚地千里”。楚国结旧好于诸侯,迫使周天子,将分赏诸侯的祭肉,恭恭敬敬的送到楚国,名为“赐胙”。周朝不得不承认楚国镇抚南中国的首领地位,拱手要求楚国“镇尔南方夷越之乱,无侵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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