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金融》
第43节

作者: 天圆地方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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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山西票号的客户群,可以清晰的看它的信任半径其实很短,初创时期山西票号的汇兑者是商人。战乱使得商业衰退,票号就把放款方向转向中央政府,票号认为,中央政府是绝对可以信任。
  本身就狭小的信任半径,一旦被朝廷纳入财政体制,就改变了轨迹,从商业信誉改为政府信誉。
  清朝政府的信誉,等于没信誉。
  祸根就此种下。

日期:2009-11-26 09:07:09

  败亡
  替朝廷汇兑,终结了山西票号。
  中国通商银行成立以来,时时刻刻盯着票号的汇兑业务,但总体上没能弄走多少。1905年成立的户部银行就不一样了,他们也得吃饭,而且是朝廷的亲儿子,山西票号最多是个亲戚。
  户部银行从山西票号手中取走了京饷、协饷汇兑,山西票号的根基动摇了。如果这个时候票号改组成银行,没有谁有实力跟它争天下,以它的资本实力、卓著信誉,只要山西票号在银行界振臂一呼,那时中原鹿正肥。
  没错,在山西票号的经营中,我们能看到谨慎、看到诚信,甚至看到现代企业管理的影子。山西票号的历史中,找不到一笔差错业务,衰败的时候也没有,一百多年都没有。山西票号差一点就演进为中国第一批商业银行。

  这一点,永远无法超越。
  票号和银行文化起源截然不同,现代文明制度造就现代金融,传统文明形成传统金融,山西票号这些值得称道的光环中,隐藏的却是传统文化。
  在技术表象上,蒸气机、电能、工业化企业代表当时的西方文明,然而什么才是西方现代文明的根基呢,可以从契约角度来跟大家聊一聊这个问题。
  从政治体制上,公民和政府达成契约,我缴税,你保护我私人财产不受侵犯,这就是政治文明,可能是共和,也可能是君主立宪,核心都是世俗权力受到制约。西欧文明演进过程中,这个制约始终存在:领主对王权,大领主对小领主,始终没有任何一方能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在宗教上,既然人跟人之间都是站着对话,那每个人都有权力跟上帝对话,我在尘世努力挣钱,上帝看到我努力了,也就救赎了原罪。

  到经济上,没有一个人的起点可以超越过多,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能违反契约,因为不知道违反契约之后是否必然获得收益,也就是所谓“模糊面纱”(现在看来,这种模糊面纱,很不靠谱)。契约的本质,就是不相信任何人的品质,依靠严厉的惩罚约束人类投机行为。在西方世界兴起的过程中,参与竞争的各方并没有绝对优势,因此惩罚有足够的威慑力,没有人可以违反这种契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代企业在西方世界率先兴起。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无论在社会生活哪一个方面专制者都有绝对优势,可以压倒任何竞争者,他自己没有必要遵守契约。其他社会成员获利的唯一方式就是接近独裁权力中心,越接近权力中心,受束缚便越小,甚至可以获得瞬时的超越。在隋朝之前,社会权力中心优势不具备压倒性,士族靠祖荫进入权力中心,并不绝对服从。隋唐以降,在与皇权斗争中士族逐步衰败,明、清两朝皇权基本可以想灭谁灭谁。

  因此,士子科举跳龙门,不过是突然进入了权力圈,也就能在瞬间占有诸多社会资源,而这些社会资源靠读四书五经是创造不出来的,所以,才有“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中国佛教、道教有数不清的神仙,而且个个法力高强。法力,主要用途是从肉体上消灭敌人,或者禁锢别人,比如,宝葫芦,天不怕地不怕的孙悟空也照装不误。凡人不是向神仙赎罪,而是希望和神交易,往往可以听到这样的许诺:“若能如何,定当再修庙宇、重塑金身”,求福、求寿、求健康、求官位,甚至求别人早死……
  没有任何标准,什么都可以求,这样的神,还神吗?
  山西票号,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孕育、成长的。体现到企业制度,出现了几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股东无限负责制,一个是劳资之间的师徒关系。如果让银行负无限责任,世界上就没有银行了;如果银行信贷不靠抵押、质押,世界上也不会存在银行了。

日期:2009-11-27 09:46:08

  萧瑟洋场
  19世纪末期上海又被称作“十里洋场”,“十里洋场”发生了中国第一次金融危机,危机背后的主题是本土银钱业与外资机构对上海金融统治权的竞争。
  事情的起因是美国南北内战,从殖民地时代开始英国就依靠新大陆供应棉花,美国南部是棉花主要产地,但北部海军封锁着海面,而且这些军舰显然不是保驾护航的。1861年7月,伦敦市场北美棉花断供,伦敦市场棉花价格从2便士/磅上涨到7便士/磅。除了美国以外,伦敦当时还可以在印度、南洋等多个地方购买棉花,因此一直到1863年上海棉价并没有猛涨,大概市价维持在10两/担。

  1863年是一个疯狂的年景,大致在七八月份的某一天,上海棉花市价突然上涨到12两/担,很多商号立刻出手,抛售了约10万包。
  即使如此,上海棉花市价仍然居高不下,大概10天后上涨到17两/担左右。上海周边商人们闻风而至,开始囤积棉花,8月底棉花涨到了25两/担。现在看,这已经是不可持续的价格,把上海的棉花弄到伦敦,加上运费赚头已经不大了,在不翻船的情况下利润率大概是15%。因此,虽然上海棉花市场火爆,其实大部分棉花在自己人手里卖来卖去。

  1865年美国南北双方停战,伦敦棉价猛跌,中国上海第一次陷入投机后的萧条。
  既然投机可以带来高额利润,投机者根本就不会在乎拆借利息。
  期间,上海南北两市拆息在1863~1865年间暴涨,月息最高甚至达到了36%,在任何时刻这都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比高利贷还黑。
  跟所有的危机一样,风起于青萍之末。
  1866年突然有人风传一批在上海租界避难的乡绅带着棉花回老家了,更糟糕的是,欧洲也因为棉花投机发生了金融危机,一批银行倒闭。上海市面银根骤然紧缩,本来这些外资银行在1863~1865年的投机中就欠下一屁股烂帐,当时就被干挺了。

  1866年底,整个上海滩就剩下6家外资银行了,年初是11家。
  幸亏当时钱庄跟外资银行瓜葛不是很深,虽然投机者也从钱庄拆钱,但规模不大,因此对银钱业损害还不是很大。
  下一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1869年上海与伦敦之间的海地电缆通信工程完工,从伦敦到上海的消息传递时间骤然从几个月下降到几秒,钱庄和洋行生意火爆了起来。钱庄跟洋行之间,往往是先付款,后装船,英国工业品运往上海也是这种方式。电报通信完成后,双方靠轧差交换头寸,1871年上海海关共出超300万两,贸易总额在5700万两左右。
  在某种程度上,购销两旺是好事,一个偶然因素改变了这一切。

  1871年冬,不知道扬州盐商怎么得罪了县令,县衙命令所有盐商立即补齐以前所欠下的税款,扬州盐商大概需要300万两现银。
  强调一下,是现银,不是汇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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